【豆瓣鉴书团】文学容许一切

“文学容许一切”，小说《议程》中出现了这样一句话。 “历史容许一切”，小说虽然没有这么写，却处处都在说着这句话。 那场成为人类的伤痛的浩劫，不仅被历史允许了，甚至没有受到足够的责怪。整本小说似乎就讲了这样一件事。 起初，被容许的是几次会议。在那些会议上，财阀决定为希特勒提供资金，许士尼格决定出卖自己的国家奥地利。这些如今想来可怕的事情，发生得那样寻常，不过是一次又一次文明的会议而已。这期间，没有人大声抗议，没有人拂袖而去，人人都彬彬有礼，人人都遵守规则。 之后，被允许的是日常工作和社交。勒布伦翻阅着待批准的文件，想着下班后的购物和晚饭；张伯伦在晚宴上招待客人，为了尽地主之谊，迟迟没能处理那份急报。谁会指责一个下班后享受生活的男人，又有谁会指责一个对客人招待周到的主人？ 之后，奥地利人用鲜花和欢呼迎接希特勒的到来。这，被允许了。 之后，德国的坦克开进奥地利，在99.75%的支持率中，奥地利并入了德国。这，被允许了。 之后，纳粹在广场上集合信徒，排除异己。犹太人当众被折磨，被羞辱。这，也被允许了。那些旁观者，就从街头、从自家的窗台，看戏似的，看完了这些。 之后，你所熟知的一切，你仅仅看了历史课本上的寥寥数语就为之感到义愤填膺的一切，都被允许了。 那些说“不”的声音，被热烈的欢呼淹没；那些受尽折辱的人们，被冰凉的数字掩埋。 而允许了这一切的历史，却没有真的成为历史。是谁说历史像车轮一样？历史的确是车轮，它沿着时间的轨道滚动，碾碎一群人，再碾碎又一群人。它容许，容许了一切自私、虚伪、冷漠和杀戮，还将继续容许这一切。 好在，历史也容许了文学，容许了拒绝遗忘过去的文学。 《议程》不动声色地描写了这些被允许的大小事，在最后，不动声色地告诉你，那些财阀，在战乱结束后被允许继续当财阀，他们只需要对犹太人做出些许补偿，就能够换取众多媒体的好评，之后，大家就一起愉快地忘记过去。 “人们从不两次掉进同一个深渊。但是人们跌倒总是同一个方式，混合着可笑与恐惧。人们那样地不想再跌倒，人们于是努力支撑身体，人们发出喊叫。我们的手指被人用高跟鞋踩断，我们的牙齿被人用尖牙利嘴击碎，我们的眼睛被人腐蚀磨损。高高的房子围立在深渊边上。然而，大历史就在那里。公道的女神，她的雕像在节日广场中央巍然不动，每一年，有人献上牡丹干花扎成的花圈，那是她的贡品，每一天，有给鸟儿的面包，算是小费。” 最后，作者这样写道。

文 / 穆渔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