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忘|朗西埃的《马拉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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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基本在马拉美诗歌、散文的言说里,巧妙地契合了作者自己的政治观点,没有过度阐释,没有生搬硬套,对我理解马拉美以及一丢丢的朗西埃都有很大帮助。
根据译者,前言澄清了两点:其一,马拉美的晦涩背后没有一个有待挖掘的确定的谜底,而只有诸多可能性的并行;其二,马拉美无意于布朗肖”不及物“的言说以及唯美主义的“为艺术而艺术”,其文学并不封闭于自身。
首章《诗句的泡沫》主要结合A la nue accablante tu和Salut,意图解释马拉美缘何晦涩。在常见的海难主题下,马拉美的元诗究竟指向一场发生了的惨烈海难,抑或(ou cela)是由那些预示了未来时代的塞壬所做的若隐若现的虚构游戏?诗歌中不断出现的否定、失落和取消在场保留下诸种可能性,同时也隐匿了自身。
第二章《神秘诗学》在上述基础上,分析本体论意义上的马拉美诗歌及其诗学。“诗歌是回归根本节奏的人类语言对存在诸显像(les aspects de l'existence)的神秘意义的表达。”(P30-31)“神秘”不是需要参悟的奥义,而是存在诸显像之间的关系体系。值得注意的是,马拉美的”les aspects"颠覆了自柏拉图以来的客观理念;它成为”事件-世界的瞬间“,是弗里德里希口中在”绝对目光“(le regard d'absolu)注视下的主观理念。隐喻、象征、暗示、影射等虚构游戏是使其产生的途径,它们以扇子为根本象征,令空无通达无限,在褶皱的夹层里,制造出一个新的世界,而我们将得到的,是”一切花束的空无“——”不是理想的花或对花的理念,而是漂浮于女人与花之间的击脚跳的轨迹,这轨迹画出了花萼那转瞬即逝的形式,它是所有花的模型和母体,然而也是某朵花的盛开和某个端起友谊之酒杯或节庆之酒杯的手势之间所有结合关系的模型或母体。“(P37)
第三章《精神心灵的赞歌》愈发被引向了朗西埃自身的观点,马拉美的诗歌为谁而作是本章的中心议题。正如他的诗歌跳脱出唯美主义、浪漫主义等种种传统,他为之而写作的读者在朗西埃看来也超越了曾经那一小部分的有产者。神性的”分有“对所有人适用,包括看上去最不可能的工人阶层。如若想实现这样一种”诗歌—政治蓝图“,不具备实体和形象的音乐(区别于乐队和音乐会)是最直接的语言,而非瓦格纳那添加了平庸的戏剧成分的音乐剧。
第四章《书的责任》围绕《骰子一掷取消不了偶然》,为马拉美诗歌中理念的舞蹈给出了一个最为接近的具有真实物质性的实践。在骰子的抛掷中,它通过断行的参差错节、碎片的穿插游走以及字里行间的空白纸页,完成了精神的真正戏剧、理念的完满仪式。然而包裹在这层完满之上无法摆脱的,仍然是偶然的游戏。这种偶然和取消偶然之间的撕扯,哈姆雷特式的”to be or not to be“,在”书“的最后一个物质元素被诗人写出后,旋即又将其打入了象征的死循环,诗歌的根本特征——将”无法赋形的意义写入它无法赋形的物质中“。所以,对马拉美而言,已完成的它都不是它,诗歌需要成为一种未来的宗教也呼唤一种未来的宗教:”(你/是知道的,泡沫,但只能含糊其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