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万有引力 是相互吸引孤独的力 宇宙正在倾斜 所以大家渴望相识 宇宙渐渐膨胀 所以大家感到不安 向着二十亿光年的孤独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 少年说 永恒对于灵魂该是何等的倦怠 而且又是何等的恐怖 行星的某个时期和那小小的幸福 一颗头颅和那自然的美丽形式 一颗心和那偌大的天真 我回答不出它们的丰富 上帝将虚假的绘画颜料倾泼天空 像要模仿天空的颜色 风景和人都已死掉 只有树向着天繁茂地生长 橙红色的信号灯在远处 像病中的太阳明灭 市郊的墓地灵魂遍地 所有的室内皆是面孔 如果感觉正像看到的 全都会美丽地生辉 如果写正像看到的 时间会在瞬间停留 翻过来 把我翻过来! 让我的内心膜拜太阳 让我的胃和消化系统摊在草坪上 让紫血色的阴暗蒸发 把蓝天填入我的肺脏 任我的输精管扭结在一起 任黑色的种马踏烂成泥 死 即死 死会突然降临 不会带有任何说明 在死之上秋天的太阳辉煌 仍然是没有任何说明 树正因为是树 树才能够站立于此 而树为何物 我却无从所知 若不把树称做树 我甚至无法抒写它 若把树称谓树 我只能抒写它 但是,树 一直凌驾于树的语言之上 某日早晨,我真的触摸过树 是永远的谜 人们给树起了无数不同的名字 可是,树寡言无语 在每个国家 尽管树随微风沙沙作响时 人们只是倾听一种声音 只是倾听一个世界 自己把自己植入这种梦境 就连填满星云翻卷的真空 声音都宛若对宇宙献媚 怜言惜语又永远纠缠不清 夜晚在我们的上空降临 在我们的四周 听得见死者的呻吟声 颜色不会停留,有的颜色是别的颜色的预感和回忆;有的颜色遮掩着别的颜色,或者表露和不断地漂流,互相拒绝着混杂在一起,颜色互相表演,互相改装。颜色的气息无法命名,不知何时尽管它们渐渐地朝向薄命褪去,但是,又一次的羞怯继而苏醒,为了生的欢喜。 黑色。它是空洞的。黑色,它在什么样的深度里都只是一个表面。照耀黑色的光,被黑色攫取。黑色不会把任何东西返还给我们。而且它吞噬全部,同化为已有。 无论怎样的渺小,它都是一个黑点,但不是污点。质地是极其坚硬和沉重的,但,具备它特质的物质,现在还没有在这片土地上发现。我们有时只是在噩梦里,能够触摸到真正黑色的一端。黑色。它不是颜色,它是一种存在的状态。 无论怎样深深的憧憬,和强烈祈求,蓝色都不会弄到手里。如果掬在手里,海变成淡淡混浊的盐水,如果走近,天空将通体透明。鬼火不是也在蓝蓝地燃烧着吗?蓝色是遥远的颜色。 黄色。是劈开时闪烁的物质,是暴露了不知耻辱的物质,是总是难以忍受的呼唤声,是绚丽的污垢的溢出,从谁都无法填满的世界的裂缝。 在不断侵蚀黄色或是红色的同时,茶色在一种谐调中是谦逊的。被顽固的自信支撑着,归根结底茶色梦想着一切回归自己。茶色若无其事地掩饰着世界,仿佛什么戏剧性的事情也不会发生,那确实是一个高明的办法,为了从宇宙的恶意守护着自己。 于是一切都被分类、被变形…被梦见 与世界相似又迥然不同的…明亮中 射进一道真实的暗影 从一个词语…那个词语深处的 抵达另一个词语……再抵达那个词语更深处的… 词语…永无止境地 自己在人群中消失的日子 人彼此变得十分相似 自己在人群中消失的日子 人还在继续相信未来 宇宙没有任何善意,但也没有恶意。 只有巨大的空白,在角角落落布满了纹理… 诗歌是一瞬的补偿 和瞬间的胜利 既不是记录,也不是契约和预言 是丧失了音乐的瘫痪之歌 无法计算 距死亡长长的时间 从物质到物质 让视线彷徨莫 梨树是真实的 八百年前被搁置的石头 和那石头上的阳光与苍蝇是真实的 因为它是毫无道理枯萎下去的东西 它的嫩叶将闪烁的阳光千百次地拍碎 因为树是谁都不反抗的诱惑者 我们不得不畏惧它 因为树远比人类更接近神 所以我们不得不向它祈祷 诗无意间指向的真理与小说不同 比起持续的时间,它不是更属于瞬间吗? 睡眠中,死 用它那敏捷无声的手 拂去所有活着的细节 死是未知之物 未知之物没有细节 这一点像诗 死和诗都常常概括出生命 而活着的人,比起概括 却更喜爱神秘的细节 根 仿佛要紧紧揪住 浮动在真空里的天体
沉默属于宇宙无限的稀薄 寂静则植根于这个地球 她尖刻语言的利刺连接着地下纠缠不清的毛根 声音中潜伏着的寂静拒绝消失到死的沉默中去 人类出现在世界以前就响起的声音 我们现在还听得到
阳光从窗子倾泻进来下来 是啊只有它,永恒地雷同
大家都用自己的文体一直写到死 文体是一种命运 然而原本,诗不才是对人类不忠的东西?
太阳是一只硕大的蜘蛛,张着光的网 我被捕捉、挣扎 如果这种快感是诗 我便正执著于无法用人类的手拯救的东西
为忍受自己孕育的无聊 要依赖暴力的幻觉 对不中意的一切 想来只有忍耐 因为它们早就存在于此 从很久很久以前 无论怎样用语言掩饰
就算全力以赴诗也不会变得崭新 诗比历史还古老 即使它看上去有崭新的时候 那也是在诗将世界不变的事实 反复让我们领会之时 用谦恭且傲慢的口吻
另一种性高潮再次袭击我 此刻,树枝间射下的阳光同莫扎特相互调情 破房喃喃低语 永恒用艳丽的打扮将我欺骗
或许因为大脑停止思考之后 超越思考的事情还停留在我的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