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术的秘密——Carter Dickson的《警告读者》(The Reader is Warned)(1939)

I want to prove that a person may be dead, and yet at the same time be alive.
我想要证明的是，一个人可以在死了的同时仍然活着。
——Sir Henry Merrivale

本书尽管在多个推理小说书单中都名列前茅，但却没有我期待的那么高的水准，不过它确实在某种程度上给出了一种新的不可能犯罪模式。

不可能犯罪的模式全部脱胎于Edgar Allan Poe的第一部真正意义的推理小说《莫格街谋杀案》，即密室谋杀。自那以来，无数推理小说家都在模式的变革和创新上大做文章，不断有新的不可能因素出现：足迹消失、指纹消失、活人消失，等等。而Carter Dickson在1939年的这部HM系列小说《警告读者》则有与众不同之处，本书的不可能犯罪模式，实际上包含的是一种纯心理和意念的不可能性，可以说是一本唯心主义色彩很浓厚的推理小说。（这看起来非常矛盾而有趣，因为推理小说本身是讲究物证的，与唯心的东西应该格格不入，Carter Dickson能够巧妙地把两者结合在一起，正体现他手法高明之处）

“读心术大师”Herman Pennik宣称他能够用他的意念感知到别人的思想。向来不相信这些歪门邪道的John Sanders医生受邀来到Fourways，想要戳穿骗人者把戏，然而Pennik却出人意料地读出了他所思考的一切，令人惊诧不已。难道Pennik真有特异功能吗？这位神秘人物对疑虑中的Sanders说出了这样一席话：声波可以震碎玻璃，甚至可以杀人；而所谓的“意念波”也可以做出同样的事。当晚7点15分，他宣称Fourways的主人Sam Constable将在8点之前死亡，一种恐怖不祥的感觉弥漫着整座房子。7点55分时，就在Sanders的眼皮底下，Sam死了，Pennik随即宣称，Sam正是他用意念波所杀。这在苏格兰场的探长Masters看来，显然荒谬可笑，不可能构成犯罪。但让Sanders不解的是，验尸结果表明，没有任何迹象能够显示Sanders的真正死亡原因——他的身体没有一处损伤。

难道意念真的可以导致一个人的死亡？如果不是，那么在Fourways这所封闭的房子中，究竟是谁杀死了可怜的Sam，并且，将死亡的气氛，延续到了下一个牺牲者，这一次，又是Pennik的意念波在作怪吗……

对于这样一个奇异的案子，密室大师再次“请出”了不可能犯罪的专业户HM来做解答。全书的凶案围绕着三部分展开：Pennik的预言，凶案的发生，以及凶案的不可思议性。我们不妨来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没有第一部分，那么整体情节设定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呢？我的感觉是，那样一来，凶案尽管还是有他的不可能性，比如死因不明，死亡过程的诡异，但是在对读者的吸引力和震撼性上就会大打折扣，因为读者最关心的一点是：神秘的预言以及神奇的读心术，与凶案的发生之间有着怎样一种联系？于是乎，作者在一个普通的案件之外，增加了一个特殊的成分，轻而易举地制造了一连串惊人的看点。

看点的核心是两个问题：一、读心术和意念杀人是否存在？二、一具尸体全身毫无损伤，此人是如何死亡的？一般人的思维是，第一个问题是因；第二个问题是果；而作者手法的妙处就在于，可以反过来思考，把第二个问题看成因，而第一个问题看成果。这种因果倒置、逆向思维的方式，正是推理小说家们常常用来误导读者，制造盲点的手段。Carter Dickson则是这方面的绝顶高手。

本书的题目《警告读者》，英文为The Reader is Warned，该短语在书中多次出现。作者似乎觉得凶案中引入唯心论调和神秘主义色彩，过于悬乎，为体现公平性，在很多重要地方都以第三者的身份插入对案件推理的解释说明，预先公布不可能的情况，以方便读者在阅读的同时能够不被一些非正常因素所干扰。不过，作者显然十分自信，即便加入那么多的提示信息，读者仍然很难窥探整个案子背后的庐山真面目。在掩盖真相方面，作者做得相当精彩。

不过得提一句的是，这个被掩盖的真相并不是一个让人们十分满意的设计，或者说其中的构想过于离奇和冷门。作者在解答过程中忽略了两点，一是作案过程的合理性与自然性，二是巧合不宜过多。本案的一些细节之处显然欠缺考虑与推敲，这使得该案原本应该十分精彩的解答部分让人失望不少。综观全书，容易让人发出虎头蛇尾的感叹。

一部情节强过解答的推理小说，值得一读（尤其是与读心术有关的部分），但不必抱有太大的期望。我给6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