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爱吧，去伤害吧

去爱吧，去伤害吧
——简短说说《陌生的朋友》

这部小说的文笔很简洁干净，但是压抑的感觉伴随了我的整个阅读过程，到了结尾的时候，小说的基调就变成绝望了。女主人公Claudia身上的“坚硬外壳”除了能够帮助她抵御外来的伤害以外，也将她困死在了自己的内部。

Claudia在小说的前半部分就开宗明义地说，自己对别人的问题不感兴趣，这倒不是出于本质上的自私或者冷漠，而是认为在明知不可解决的问题上反复纠缠是浪费时间，在小说的结尾她也说，自己不愿意成为他人释放情感包袱的垃圾桶。这就是她眼中的“理智”。因此，她的人际交往也十分古怪：她回避聆听同事讲家事；回避拜访自己的上司——这就可以解释什么叫“陌生的朋友”，也就是“泛泛之交”的意思吧，当然，她也未必把身边的人都当成朋友，因为她的交往少有纯粹私人性质的，多数还是工作关系在生活层面上的延续；回避自己的父母，因为觉得跟他们的关系已经成了一种表面文章，而她在情感上已经根本不需要这样的关系了。每次拜访人家、出游都以她觉得十分无聊、感到后悔而结束。甚至在和情人Henry相处的时候，两人也是十分客气，从不“干扰、麻烦”对方。出于经济原则，两人为了不让对方浪费精力就默认了这样的问候方式：对于“你过得怎么样？”，两人的“标准答案”都是“我很好”，因为“不好”会让对方不安，但是引起对方的不安又是无谓的，因为对方的不安通常也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Claudia和Henry的关系是全然理性的，既不承诺也不嫉妒，甚至不提出问题——称得上是“沉默的共同生活体”。Claudia也说，什么也不知道，对方不说自己也就不问，什么责任也不承担，不麻烦也不被麻烦，不占有也不被占有，不嫉妒，这就是“理想的关系”。但是她的堡垒也有濒临陷落的时候，当她得知Henry已婚的时候，瞬间陷入了狂乱之中，但是最终她克服了这样的狂乱，认为不过分地爱Henry也是一件“好”事，这样也就不会因为他不爱自己而忧心——于是她跟Henry就彻底结成了理性的生活同盟，或者说她要尽力说服自己满足于这样的生活同盟：两人相互排解孤独、一起吃饭外出、互相使用性器官，又是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关系——假如说这种关系有所欠缺的话，它缺乏的就是热切的、难以受控的感情。当然，这样的关系不会让她受到伤害，也不会让Henry受到伤害，但是它又有什么意思呢？假如没有狂乱的爱，没有刻骨的伤害，没有碰撞，没有意外，生活还能有什么意思呢？当流动的风景成了完美的静物照，它的灵魂也就失去了，也不会让人惊喜。因此，最终Claudia开始怀念她的少女时期，那时，她曾不顾一切地付出感情，不知道自我保全，不懂得有所保留。这是她一生中唯一一次刻骨铭心的爱，因为她曾经这样深地伤害了他人，也受到了伤害。没有伤害，哪里有爱？没有爱，为什么又要生活？理性也要有个限度，不然就太可怕了。

去爱吧，去伤害吧，去嫉妒吧，去作为吧，还有什么其他东西能给我们的存在带来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