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流动的社会里淌过——评《帕佩撒旦阿莱佩——流动社会纪事》
我们有办法在这个流动的社会里生存下去么?有!那就是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生活在一个流动的社会里。这种流动性首先应该被理解,继而才能被超越。
《流动的社会》
众所周知,埃科是意大利人,咖啡是他们的灵魂。一个冬日的午后,我打开了随书附赠的挂耳咖啡。咖啡的香气随着流淌在空气中的暖阳盘旋上升,环绕在我和埃科的文字之间。他的文字大概是用他桌边那杯咖啡书写的,带着酸涩而浓郁的苦香。本书用一句源自《神曲》中冥神普鲁托之口的话作为书名,除了强调这种意识流动的感官体验,更让人寻味到他是个性十足的好玩人。这句话也许没有含义,但它出自普鲁托,或就是它的含义。
文学作品才需要逻辑,生活中发生的很多事并不需要逻辑,它就是存在了,就只是发生了。世间最为荒诞的故事往往不是文学作品,而是现实世界。十年前,就着肉饼汤看韩剧的我,对剧中多金男主请贫穷女主吃五花肉的情节,感到莫名掉份和夸张;十年后的我,小心地切割着200克的猪后腿肉,忍住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双手,将它们分装成几日份,放入冰箱的冷冻抽屉,仿佛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所以当埃科写起杂文时评,配上他一贯冷静幽默的语言风格,现实世界的荒诞有趣就显得更加具有魔幻色彩。
人们
为了不坠入默默无闻的黑洞和被人淡忘的漩涡,人们不惜一切代价,拼命展示自己。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们甚至可以把自己包装成傻子,穿着内裤在小饭店的餐桌上跳舞。
《上帝知道,我是蠢货》
所以我们能看到美国总统开始在社交网络上治国,我们能看到有人刻意做出一些不体面的事情获得更多的关注。网络时代,这种搏出位的收获太可观了,成本却低得没有门槛,你只需要抛弃自尊,这东西反正你生来就有的。
埃科就像一个满脸真诚的剑客,用他闪着寒光的剑,挑起蒙在人们眼前、名为冷漠的薄纱,将现实的外壳刺破,现实便流到我们脚下,不加任何修饰。你可以选择假装看不见,绕路前行,也可以踏过它径直走下去,相信不同的选择,会给你带来不一样的风景。
他担忧
年轻人可以认为进步就是手机发短信或乘坐廉价航班飞往纽约,但令人震惊的事实(一只未能得到解决的问题)却是,如今的他们知道四十岁才成年,而他们的祖辈早在十六岁就独立了。
《平均寿命》
由于取得信息的渠道完全处于失控状态,人们正面临另一种风险:不知如何区分真正必需的信息和毫无价值的胡说八道。
《可怜的狙击手》
这样的担忧不无道理,人们因为互联网次时代的到来,看似有更多信息可以获取,但限制于自身的学识,其实能够从网络的汪洋中汲取的信息少之又少。人们错误地认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的信息,但他们实际拥有的只是别人投进井里的和他们能从井里看到的东西。
人们越来越少地独立思考,既然互联网能够找到一切、获得问题的答案。毕竟,再怎么思考都不如搜索一下来得快捷和准确。
他发问
无论是报纸还是列车时刻表,它们和购买者都有一个隐形的契约,那就是它们提供的信息是真实的,这是一种不能违背的社会契约。然而,我们新千年最主要的交流和联系方式,都无法维护和参照这个基本契约,最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貌似我的电子邮箱》
我们所处的时代,私认为,能够有一个像埃科一样思维清晰、表达准确的观察者存在,是幸运的。他帮助我们提出很多我们可能意识到但无法清晰表达的问题,又或者是我们根本无法意识到的问题。
我们挣扎着想要更加清醒,却又时常有被困意拉进梦境的危险,我们需要的是一盆冷水,或者一个闹钟,而不是一个温暖的被窝。
他的讽刺和批判,是基于对多面人性的深刻体会与认同,而非单纯的性格恶劣,或者愤世嫉俗。是真诚地了解人性后,将自己置于人的地位上做出符合人性的发言。
比起将自己抽离出人群,居高临下地指摘,要来得保险的多。至少这样不会因为曾经指摘过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顿时忘记自己当时激情慷慨的发言。
对世物的批判,一定是先自省,对于自己是否有批判的立场有清楚的认知,然后试图向有立场的自我靠拢。这样的批判,是为了使人成为更好的人,或者说是更清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