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伪自由书》

本书收鲁迅1933年1月至1933年5月所作杂文四十三篇，其中九篇为瞿秋白代笔之作，即《王道诗话》《伸冤》《曲的解放》《迎头经》《出卖灵魂的秘诀》《最艺术的国家》《内外》《透底》《大观园的人才》。这些文章当时都发表在《申报》的《自由谈》，鲁迅终于又找到了一方新阵地，专写他擅长的杂感。 此时鲁迅关注的重点，已经由民族劣根性落到了国民党政府的丑恶上。杂感如匕首，在这里真让他玩出花儿了，他总能够迅速拿住政府言论的要害，由一个词或一句话入手，三两下戳破那冠冕堂皇的嘴脸，使政治话术背后的龌龊意图暴露于众。其讽刺意味之浓，讽刺技术之巧，讽刺语言之妙，令人拍案叫绝。

这一年的大事是鲁迅和胡适关系破裂了，导火索是胡适公开反对民权保障同盟（鲁、胡都是同盟成员）。事情很复杂，不详说了。我读朱正的《鲁迅的人际关系》，觉得胡适冤枉，后来读了王锡荣的一篇文章，又觉得胡适是别有用心——我也被整蒙了，由于一没资料二没脑子，所以我决定放弃思考。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鲁迅发表的三篇批判胡适的文章（后收在《伪自由书》里），存在不实之处。《“光明所到……”》反驳胡适说监狱不可能允许犯人用英语交谈，然而多年后大家发现确有其事，当时用英语交谈者是刘尊棋，建国后还当了国际新闻局的副局长。《王道诗话》和《出卖灵魂的秘诀》字字诛心，说胡适收了何将军五千程仪，后来胡适日记公开，上面记的是四百；说胡适是“日本帝国主义的军师”，则是断章取义，胡适的那篇文章《日本人应该醒醒了！》其实是在奉劝日本停止侵略中国。 后两篇虽是瞿秋白代笔，可也是鲁迅看过，并且以鲁迅之名传播的，所以他难辞其咎，不过我想他未必不明白实情，骂胡适，只是因为两人立场不同。屁股决定脑袋，谁让胡适的屁股坐得偏右了呢。 后来鲁迅和胡适各在两岸被架上神坛，而剩下那位，则各在两岸被抹黑、搞臭。现在言论自由些了，网上还莫衷一是，越辩越浑。 鲁迅我当然是相信的，胡适呢，就我看到的一些东西来说，我也倾向于他是爱国者，证据嘛没有，因为有证据也没用。真相早被历史尘埃淹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