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主义的幻象》的延续和发展----简短书评
以下为之前写过的一份简短读书总结,实际上这本书是对之前伊格尔顿的《后现代主义的幻想》中的一些对当时90年代的欧美后现代主义思潮的批判的延续。
《理论之后》(After Theory, 2003)是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尤其是在9/11事件之后),伊格尔顿对广义上的“理论”在当代的发展与变化的回顾与反思。在这本书中,伊格尔顿总结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兴起的“理论”的得失,同时对21世纪后依然具有极大活力的几种理论思路(后殖民主义、身体研究、女性主义等)进行了评价。这其中,伊格尔顿花了大量篇幅后现代主义进行了批判。他反对某些纯粹的后现代主义思想中的极端相对主义、文化主义,以及其对伦理问题和宏大叙事的拒绝。伊格尔顿认为,随着全球资本主义本身的“宏大叙事”的展开以及随之而来的灾难,“理论”必须做出新的回应。
全书分为八章,从内容上基本可以分为两部分,前四章是对“理论”遗产的总结以及对当代理论发展的评价;后四章是伊格尔顿针对真理、道德、客观性、基础和基要主义等主题的论述,这些论述都是以批判后现代主义为出发点的,目的旨在探讨新的理论方向。伊格尔顿指出,七十年代后期开始,西方社会处于历史感不断消失的状况,进而呈现出一种对“集体有效的政治行动记忆的缺失”,这种状况与当代理论的转变密切相关。在六七十年代的“高级理论”(high theory)之后,当代文化理论开始转向对身体、大众文化,和后殖民研究,其理论关注的重点开始从传统的政治抗争转向对“文化”问题的强调。后殖民理论作为第三世界民族革命时期的“第三世界主义”的某种替代,刻意忽视了“阶级”维度的讨论,使得其自身与西方的某种身份政治相混淆。伊格尔顿认为当代理论对于“文化”的迷恋,以及对传统批判中的阶级等问题的忽视,这其中体现了一种“遗忘的政治”(politics of amnesia)。
伊格尔顿对广泛意义上的“后现代主义”思潮抱有强烈的批评态度。他认为,普遍意义上的后现代主义对于规范、整体性、共识的偏见是一场”政治大灾难“。伊格尔顿指出,事实上资本的全球流动早已经先于后现代主义思想而完成了一种对规范、整体、中心和边缘的关系的彻底颠覆。当后现代主义执迷于对“小”的叙事和微观政治的追求时,资本则已经在全球范围内开始了一次新的宏大叙事。他同时批评后现代主义对差异、边缘性、非中心化、多元主义等等的崇拜,实际上很难对无所不包的全球资本主义提供有效的攻击。
在本书的后四章中,伊格尔顿出于对后现代理论的批判,试图开辟一种新的理论走向。他尝试从几个后现代主义拒绝讨论的议题出发,重新探讨一些具有共识性、整体性的概念,这些概念包括真理、道德、客观性、革命、基础、基要主义等等。这其中,伊格尔顿较为突出探讨的似乎始终是一种共识性的伦理问题,而他强调“身体”应该是伦理的基础。在一次访谈中,他认为这种新的理论思路在一定程度上是对他早年的基督教左派思想的某种回归。
伊格尔顿的这本书对七十年代末期直到八、九十年代的理论发展做了非常精辟的评价。它的最大意义在于批评了文化理论对于“文化”领域的执迷,而且很敏锐地看到了这种理论发展状况背后的历史社会背景。他对广泛意义上的后现代主义的几种迷信式的信条也做出了非常有力的批评,这种针对后现代主义的攻击延续了他之前另一本书《后现代主义的幻想》中的观点。《理论之后》中,伊格尔顿似乎发生了“转向”,但实际上他在书中对后现代主义的批评其实在早期的《文学理论导论》中就可以看到端倪。此外,全书的后半章所讨论的问题不仅仅是对后现代主义的某种反驳,这些问题是基于当代全球资本主义扩张的宏大背景所作出的新的理论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