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经济和工匠精神

很久之前就想写一篇讨论读书的文章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一个较好的切入点。这次读了 Nick Chater的《思考不过是一场即兴演出》，书中的核心思想刚好符合我之前对读书的判断，所以借着总结这本书的机会顺便聊一聊读书这个话题。我们先来看看这本书的主要内容。

## 思考周期

《思考不过是一场即兴演出》这本书最核心的思想就是破除我们以往对大脑思考的一个迷思，提出大脑并不如以往认为的有一套深层次的心智，所有的思考都不过是即时性随机应变的结果。书中指出，大脑在进行思考时，由亿万个神经元协同工作，同时高效地对应对的问题进行相应的解读，从而做出反应。当然我认为比这个思想更重要的是同时提出的思考周期这个概念。

思考周期：大脑内大多数或所有神经元上进行合作运算进行思考的一个过程。关于这个过程，书中提出了以下四个原则，这四个原则很重要，接下来重点理解以下。

> 第一个原则，注意力是诠释的过程。

第二条原则与意识的本质有关，即我们唯一的意识经验，就是对感觉资讯的诠释。

第三个原则就是：所有意识思考都涉及对感觉讯息做有意义的诠释，我们无法意识到「非感觉讯息」，不过还是可以意识到「非感觉讯息」的「感觉结果」（意即，我无法意识到5这个抽象数字，但可以感受五个点、符号5的形状等感觉表徵）。归根究柢，大脑深层结构负责把感觉讯息转传到脑皮质，如果深层结构就是产生意识的所在，那意识经验就只会是感觉经验。

现在可以结合以上三项原则，提出第四项原则。前面说过，我认为意识思考就是「从感觉讯息中创造有意义的结构

以上是关于思考周期四个原则的说法，在这四个原则中比较绕的是第三个，要真正理解这四个原则，我这里先划一下四个原则里面重要的关键词：注意力、有意义、诠释。

注意力是诠释的过程。这里很重要的是诠释的过程，书中花了很大篇幅解释这个概念。举个例子，你看到了天上的云，然后再转头看别的地方，如果没有对白云进行心中的解读的话（即没有诠释的过程），那么这个过程就不算思考周期，此时大脑就没有进行思考。如果我打的这个比方你看懂了，那么这四个原则其实已经懂了。

结合思考周期的分析，作者告诉我们：

> 心智总是不断运用感觉讯息，一步一步创造意义，帮助我们持续随机应变。但我们只能察觉创造出的意义，创造的过程总是隐而不显。我们一步步即兴创作的过程非常流畅，甚至让人误以为每个问题的答案心中早已了然，但实际上，要决定说什么、选什么、怎么行动，都是一次创造，心中每次也只能有一个念头。

这里重点来了，每一次思考都是一次创造，而一次创造心中只能有一个念头。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大脑的思考只能单线程工作，不能像计算机那样多线程工作。

> ▪ 除了例行性、经过反覆练习的活动，思考周期一次就只能处理一组讯息，对这组讯息赋予意义。

以上的结论非常重要，至于作者如何通过各种研究得出结论的，还请各位移步原著，书中的各种脑科学实验还是相当精彩的。

接下来，基于以上的总结，我来好好聊聊读书这回事。

## 一年要读几本书才够？

不管是在豆瓣社区，知乎，还是在一些所谓的读书社区，经常有人问一年读多少本书才够之类的话题。相应的，有些标题一看就没什么营养的文章倒是特别火，诸如《我今年读了XXXX本书，总结这10本书给你》，而所谓的总结不过是简介，甚至连书的框架都没介绍完整。这种文章的火热从侧面反映了很多人读书其实是不得要领的。

这个问题我的答案是：越多越好。

当然这样的回答肯定会被人骂，这不是废话吗?确实，这是一句十足的废话，原因不是回答得不好，而是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个伪命题。我们把题目的主体换掉就更明显了：一年要看几部电影才够？一年要听几首歌才够？

关于这点，当年有一篇很精彩的网文，标题是《你究竟是想读书，还是想读完书》？可惜这篇文章原文我已经找不到了，这篇文章有个一针见血的说法：

> 《射雕英雄传》你可以说是一本书，也可以说是十本书。

看了这句话你应该能明白，所谓的数字不过都是虚的。我们在回到我问的问题：一年要看几部电影才够？一年要听几首歌才够？

上面的两个问题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电影，音乐本书就是属于艺术享受的范畴，好的甚至需要反复看反复听的，怎么能用数量来考量呢？同样的，读书的本质是学习、是享受，也是不能用数字考量的。如果单纯为了数字，刷绘本是最快的，一天几十本没问题，但是意义何在呢？

所以关于这个问题，重点不是一年要读多少本书，而是你一年愿意花多少时间在读书这件事情上，这也是我公众号取名“时间积分”的原因，你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会在时间这个维度产生积分，对同一个人而言，花的时间越多，产生的积分自然也越多。读书也是如此，重要是的你花在上面的时间，而不是读了多少本，对于经典著作，甚至只常读常新的。

## 每天听本书，你真的听进去了吗？

恭喜你，今天又听完了一本书。

这句话是听书类节目《每天听本书》每日必备的结束语，在这个焦虑四起的时代，这句话多少缓解了一些人的焦虑。但是，这句话本身其实是有毒的心灵鸡汤，它会给人造成一种误解，仿佛二三十分钟的解读就是书的全部。

在我看来，《每天听本书》这类节目本质上是不错的，它可以起到一个导读的作用，让人迅速了解一本书，如果觉得内容不错，应该拿起来认真读读原书，但是它的结束语起到了非常强的误导作用，会让人以为听了《每天听本书》就了解的书的全部，继而可以不去看书的原文。当然，这不能怪制作者，这是焦虑经济的产物，只有这样，才能有更多的听众。就我个人而言，结束语应该改为：恭喜你，你今天又了解了一本书，如果你喜欢的话，建议的找原著来读，你也能有你自己的解读。

有句话说的好，诚恳是好的，完全的诚恳是致命的。作为一个知识付费的产品，他们不会诚恳（傻）到这种地步的，他们只会尽一切可能去诱发你的焦虑，然后用他们的产品来给你缓解焦虑。这就是焦虑经济。再次声明：《每天听本书》这个产品本身是好的，只是很多人用错了。

我再做一个类比，如果《龙斌大话电影》或者《谷阿莫讲电影》之类的节目最后来一个这样的结束语：恭喜你，今天又看完了一部电影，你一定会觉得可笑的。同样的，我前面对《思考不过一场即兴演出》的总结也不过冰山一角，所有的解读都是片面的，只有书的本身才是完整的，总结起到的作用至多只是了解性的。

关于这个话题，我再啰嗦一句，还是拿电影举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不管龙斌解读得如何到位如何惟妙惟肖，终究只是解读，如果不自己去看一部电影，你永远无法体会电影的艺术性，漂流的奇幻性如何完美地展现，以及两个故事你该如何抉择，你愿意相信哪一个？解读后其实是一个降维的过程，原来的立体感变成解读后的平面感，虽能有所了解，但终究丢失了太多细节。同理，《每天听本书》也是如此。就像今天我提到的书《思考不过是一场即兴演出》，我直接告诉你书的结论，但是你没看过推导过程，你怎么能选择相信结论呢？这里我引用一句吴伯凡老师的话，这句话是吴伯凡老师在讲《反脆弱》这本书时说的，他说《反脆弱》的结论其实一句话就能概括了，但是：

> 真正重要的不是结论，而是作者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 如何快速阅读一本书

有的人在网上宣称一天可以读几十本书，有的人号称掌握了速读的技巧后可以巨幅提高你的阅读速度，我所在的一个读书群之前有人就问过速读这个问题。这边我也好好讨论下这个。

首先，先说说一天读几十本书的说法。我如果跟别人说读了几本书，基本就是全文都读过，而不是翻翻就说读过。这里概念先要定义清楚。好，如果一天读几十本书，我们暂且认为这是真的，那么我们要思考，读的是什么书？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像《人类简史》、《未来简史》这种书不可能一天几十本，要知道，我光读高阳的《慈禧全传》就读了三个月。如果能有一天几十本，那我读一本书，说这句话的人就能读上千本书了。各位自行分析下，可能吗？

第二，据我观察，很多人是把读和查阅概念混淆了。有种阅读模式是主体阅读，这种阅读模式作研究的人经常用到。对于某个比较难懂的概念，我们可以迅速翻阅多本书，看这些书对这个概念是如何讲解的。这个我当年大学的时候经常用这个方法，因为同一个概念，不同的教材讲解会有不同，多翻阅几本书对于理解是十分有益的。而很多人虚荣心作祟，这种翻阅也成为读一本书，这就是另一种真实“一天几十本书”的由来。

对于网上种种引发焦虑的行为，大家可以一笑置之，看透问题的本质，其实不过如此。当然，主题阅读对于学习是很好地一个方法。

再来说说快速阅读这件事情。很多人号称可以一目十行，快速阅读。我们来看看《思考不过一场即兴演出》的研究：

科学家采用眼动追踪仪对实验对象进行这样的实验：受试者看到的屏幕是特殊的屏幕，只有眼球聚焦的地方是正常显示的，而研究焦点之外全部都是XXXX的符号。而受试者在阅读的过程中几乎都没有发现屏幕的异常，作者通过这样的实验告诉我们，所谓的速度，不过只是**略读**。

> 所以实际上我们能注意的比想像中少很多，而没注意的讯息即使剧烈改变（从XXX变成文字，然后再变回XXX），我们也不会发现。这样看来，我们不仅注意力非常有限，而且也很难、甚至无法意识到没听到、看到的讯息。

那么快速阅读是否有实现的可能？答案是有，如果你对阅读的内容足够熟悉的话。

曾经有人问我如何快速阅读。我问了他这两个问题，现在也问问阅读这篇文章的你：

1.你读 “隐马尔科夫定理”这几个字要多久？

2.你理解上面这几个字要多久？

就我个人的学习经验而言，没有学习过隐马尔科夫定理的人，要真正理解并掌握，这没有几天的深入研究基本做不到。当然我不是天才，可能有天才可以短时间掌握，但肯定不是瞬间。

好了，接下来我把上面的问题换一下：

1.你读“牛顿三大定理”这几个字要多久？

2.你理解上面几个字要多久？

对于有中学物理基础的人，肯定是秒懂。所以，真正的速读是建立在过去的认知水平之上的，否则一味追求速度，不过是南辕北辙罢了。

《思考不过是一场即兴演出》也有类似的研究：

> 每次思考周期会留下一道痕迹，这道痕迹会影响之后的思考周期。思考就像水滴，会找出自己的路，从高山奔流入海，遵循地貌上的水道，不论是沟堑、溪水或河谷。每一滴水流过，都把水道刻划地更深一点点。如此一来，地貌既是过去水流的历史，同时也指引之后的水流。同样地，心灵也遵循过去思想刻划出的水道，当下的思想与行动也会留下痕迹，影响未来的所思所为。

这里我还是想用我的自创概念时间积分来解释下，你在时间这个维度的积累永远都不是虚无的存在，在某一方面的时间积分越大，往后朝这个方向前进的阻力越小。所以，忘记速读吧，你投入的时间自然会让你在潜移默化中加快速度的。

## 焦虑经济和工匠精神

好了，说了这么多，标准的作文是要点题的对吧。

前面所说的关于读书的内容其实也是关乎焦虑经济的，当今这个社会到处鼓吹焦虑：得到、混沌、知乎、喜马拉雅等等等等，你能想到的一切付费知识平台无一例外地鼓吹焦虑。这些平台本身也都是好的，但是一定程度上也在贩卖焦虑，打着快速成长的标签让用户为焦虑买单，买吧，买了这门课你就不焦虑了。

然而，焦虑的真正解药不是购买付费课程。购买付费课程在一定程度是只是让你看起来很努力，让你告诉自己其实你也是积极向上的，但这本质上并不能真正缓解焦虑。

**焦虑真正的解药是工匠精神**

工匠精神一词来源于日本，又成职人精神。职人，是日语中对于拥有精湛技艺的手工艺者的称呼。日本有很多百年老店，对各种精湛的手艺有完美的传承，百年如一日的做同一件事情。前面我说过，你在时间这个维度的积累永远都不是虚无的存在，在某一方面的时间积分越大，往后朝这个方向前进的阻力越小。职人们从事的事情也是如此，在外人看来是神乎其技的事情，在他们看来不过尔尔，投入的时间使然。《卖油翁》的故事其实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一个我们中学时代就学过的道理，怎么就不懂呢，这就是所谓的知易行难吗？错，知易行难，那就表明不是真知，真正懂得了这个道理，行就不难了。

在如今社会快节奏的时代，我们更要秉承工匠精神，沉心静气，在学习的过程中，找到一个沉浸感，专注于一，才能在时间的维度积累我们要的积分。

再次引用前文引用过的的话：

> 思考周期一次就只能处理一组讯息，对这组讯息赋予意义。

只有真正的专注，沉浸其中，才能获得真正的成长，至于焦虑，随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