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秘密武器》这一小说的粗浅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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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重点声明的是,因为是小说分析,会较多引用原文,并且含大量剧透,没有看过的读者建议先看小说,以防对小说的理解产生偏差。
从标题入手吧。
秘密武器,这个标题被很多人解读过了。我说些比较新奇和热门的解读。
一是指男主皮埃尔的强暴行为。女主米切尔,以及男主和女主的朋友,都没有想到男主会做出这一行为,所以称为秘密武器。
二是指男主隐藏的身份。这一点也许有争议。有的读者认为,男主不一定是在小时候强暴女主的德军。不过我倾向于认为,男主就是小时候施加强暴行为的那个人。
对这一点的辩驳也正是我要分析这一篇小说的原因。《秘密武器》这篇小说,在这本小说集里,是最容易理解作者思路的小说,所以我才有条件用我粗浅的理解“分析”这部小说。
原文:
他(男主皮埃尔)似乎看到了她(女主米切尔),同时他意识到自己脑海里显现出一支双管猎枪,就在这个瞬间,他吞了一口烟,觉得这些胡思乱想并不荒谬。一支双管猎枪没什么好奇怪的,再说了,在这个时间,在他自己家里,他想到的一支双管猎枪以及那种奇异的感觉能对他有什么威胁?
这里的双管猎枪在后文反复出现,女主的朋友提及它的时候,是说曾经用这把猎枪打烂了那个强暴女主的德军的脸,在小说结尾的对话里:
“没错,他就是个畜生。”罗兰说,“纯种雅利安人,那时他们是这么叫的。他要了支烟,这自然是个仪式,表示一切都完了。他还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杀了他,我们跟他解释了,他妈的我们居然还给他解释。我每次梦到他,他都是这个时候的样子,惊讶里带着轻蔑,结巴的样子几乎有点优雅。我还记得他怎么倒下的,脸埋在枯叶里,碎得稀巴烂。” “求你,别说了。”芭蓓特说。 “他活该,而且我们当时也没有其他武器,那支猎枪正好能派上用场……走到底左转?”
看得出来,那个德军是从正面被双管猎枪击中了面部,“碎的稀巴烂”。但是他们没有确认死亡,而是“听说”,原文如下:
“她一点儿也不知道,”芭蓓特说,“只听说那混蛋不久就被杀死了。至少得告诉她这个,不然不公平。”
说明他们虽然参与了这起报复事件,但这次事件并没有致人死亡。这个德军的死亡是“听说”的。而且无论是德军的死,还是他的脸部被“打烂”的消息,女主均不知情。
对于德军的“死亡原因”,我认为是没有歧义的。芭蓓特是“听说”德军的死亡,而罗兰则说,“他还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杀了他”,这里并不是歧义,只是说明芭蓓特没有参与这起“谋杀”事件,所以是听说。那个德军被罗兰带着其他人用双管猎枪打中了脸。但这里,作者有小心思:罗兰并没有确认德军是否真正死亡。罗兰(或者其他人也罢)用双管猎枪打中了德军的面部,这件事是确凿无疑的,但德军是否因此死亡,实际上是未知。因为,为读者提供“死讯”的芭蓓特,也是从别人听说来的。而作为目击者的罗兰,他并没有确认德军是否死亡,或者说,作者并没有确认德军的死亡,这里,就是作者的操作空间。
回到前面。小说开头提到了“双管猎枪”,这个东西在后面反复出现,其实就是作者想告诉读者,他的思路是什么。男主皮埃尔不明来由的想到了“双管猎枪”这个玩意,可以说,这是他遗忘的记忆的体现:他曾经被双管猎枪打中了脸。也可以说,这是作者在暗示男主的另一身份。不论如何,一切待定,我们再往下看。原文:
女人们都一个样,无论是昂吉安的还是巴黎的,无论是稚嫩的还是成熟的。
这里是男主的心理活动,提到了“昂吉安”,这个地名也是后面多次提及的,划重点。“无论是稚嫩的还是成熟的”,这里可以说是作者暗示,不过我就不“过度解读”了。原文:
皮埃尔没去过米切尔家,但是他已经幻想过好多次,好像身临其境一般:他跟着米切尔进到一个低矮的小厅,厅里都是些老式家具。踏上楼梯的第一级台阶前,他的指尖滑过扶手这端的一只玻璃球。
这个“玻璃球”也是反复提到的东西。可以理解为男主对于女主别墅的想象,也许男主喜欢有玻璃球的扶手,爱屋及乌嘛。但还可以进一步理解,这是后话。原文:
“你家楼梯上有个玻璃球吗?” “没有,”米切尔说,“你搞混了,以为是……” 她顿住了,似乎嗓子里有什么东西堵住了。
女主米切尔所说不假。男主皮埃尔后面去了她家(注意是巴黎郊区的女主家),的确没有玻璃球。然而女主为什么停住了?这里有多个理解角度。我举两个吧。
一是,女主小时候被强暴的地点正是在“昂吉安”,所以当她回想到“昂吉安”时会本能的回避,而她在昂吉安的住所正好有玻璃球的扶手。她因为提到带玻璃球的扶手,想到了昂吉安的住所,又想到了小时候的经历,以致她突然停顿。
二是,女主刚开始以为是男主“搞混了”,把昂吉安和巴黎的房子装修记错了。但男主从未去过昂吉安(拜访女主),根本不可能知道昂吉安的楼梯扶手上有玻璃球,女主说话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一点,所以一时惊愕,没有说出后半句“以为是昂吉安的楼梯”。
一二的区别主要是,女主对于小时候惨痛经历的接纳程度。第一个理解角度是认为女主仍然在逃避那段经历,所以没能说出“昂吉安”的地名。第二个理解角度则默认女主已经能够和亲密朋友说心底话了,也就是说接纳了小时候的自己,不再逃避。
个人喜欢一二角度都结合起来。从后文可以看得出,女主并未完全结束小时候被强暴的心理阴影,但也不至于因此完全丧失了爱人和被爱的能力,所以这里的停顿,应该是二者皆有,既有因为提到“昂吉安”的痛苦,也有对于皮埃尔误打误撞提到“昂吉安”的惊愕,才导致女主哑口无言。已经扯太远了,就此打住。
“玻璃球”这个东西暂且放一边。原文:
一开始人们总是以为别人身上没有什么秘密,因为积累信息是件很容易的事:她是米切尔·迪韦努瓦,二十四岁,栗色头发,灰色眼睛,办公室职员。她也知道他是皮埃尔·若利韦,二十三岁,金发……
这里就是争议处。根据小说描述,女主小时候被一名德军强暴,但是男主的年龄比女主小一岁,这就大大减少了男主曾是德军的可能性。不过,这也可以看成是作者耍的把戏,因为读者一般生活在和平环境,对战争太过乐观,对十几岁的青少年太过信任。如果你坚持认为德军和男主是两个人,那么下面的分析你全都不用看,你的一切观点都是正确的。如果你也和我一样,认为这段话并非不可解读,那么接下来就是真正的重点。
原文:
一开始人们总是以为别人身上没有什么秘密,因为积累信息是件很容易的事。
这段话可以说,是作者自己临时代替男主来谈了谈感想,这句话说完,舞台又还给了男主。“秘密”实际就是这篇小说的线索。女主的最大秘密,就是小时候曾经被一名德军强暴。男主的秘密我正在分析。而女主朋友也有秘密,那名德军被双管猎枪打烂了脸,不过女主朋友并没有告诉她。四个人,三个秘密,就是这样来影响小说走向的:透露自己的秘密,或者永不泄露,在这二极管般的极端选择中,小说因为不可逆转的秘密泄露、秘密泄露的先后顺序而走向不同结局。在作者的版本里,女主最终向男主说出了她的秘密,男主最终用行动透露了他的秘密,而女主的朋友们也即将会公布他们一直隐瞒的秘密。但是,倘若女主没有说出她的秘密呢?假如女主的朋友们一开始就告诉女主,那个人已经死了呢?结局不得而知。但是,在《秘密武器》这则小说,尘埃已落定。
原文:
她怕你,她厌恶你,你吻她时她从心底反感你,她不想跟你上床,她害怕着什么,今天早上她就激烈地拒绝了你。
这是男主的一段心理描写。这一段可以看出男主敏感的内心。不巧的是,女主内心因为被刺激过,也很敏感。有点林黛玉贾宝玉味道了,不过不扯远。男主这一段,可以确定两个事实。女主仍然害怕激烈的有关性的行为,以及男主对此的不满。男主不满的心理是因为要求没有得到满足,他渴望真正地得到她,“占有”她。男主有非常强烈的占有欲。当然这一小段心理描写还不很能说明到底多强烈,不过我也只抛个结论,不过多论证。
后面男主因为“双管猎枪”“玻璃球”和“昂吉安”这些无端幻想去找了医生。原文:
皮埃尔问他(医生):“你会突然想到跟你正在想的东西完全没有关联的事情吗?”
毫无疑问这是在说那三样。这三样东西男主都一无所知,如果说玻璃球是对两人同居生活的美好想象,那双管猎枪和昂吉安则就不明不白,男主也不清楚为何想到这两个东西,甚至去问医生。医生也不专业(毕竟1950年代),居然认为是睡眠问题,只想着开安眠药草草了事。
原文:
一个红发少年骑车经过姑娘们身旁,吹起长长的口哨,姑娘们笑得更欢了,仿佛一地枯叶飞舞起来,要将他的脸一口吞噬进无助、可怖的黑暗中。 皮埃尔揉了揉眼睛,慢慢直起身来。刚才那一阵并不是言语,也不是幻象:它介于两者之间,是一幅画面,碎成了千言万语,像撒了一地的枯叶(刚才飞舞起来扑了他一脸)。他看到自己的右手扶在栏杆上颤个不停。他握紧拳头,尽力忍住颤抖。哈维尔应该已经走远了,去追他也无济于事,那样只会显得自己更加荒唐可笑。“枯叶,但是新桥并没有枯叶啊。”哈维尔会这么说,好像他自己不知道似的,其实枯叶并不在新桥,而在昂吉安。
这里可以看出,男主对以前的记忆已经开始有点印象,尤其是被猎枪打中时的记忆。根据女主朋友的描述,那个德军是脸朝下躺在枯叶里,正符合这里男主的想象(或者说记忆)。
原文:
他只有一个人,独自走上楼梯,而米切尔在楼上,在紧锁的房门后边,并不知道他口袋里还有一把钥匙,正在走上楼去。
这里是男主的想象。不过男主确实有这么一把钥匙。作者并没有交代前文,总之男主就是有这么一把开门的钥匙。可以说是小秘密。男主口袋里还有开门的钥匙,尽管最终没有拿出来使用。也就是说,这个秘密最终没有暴露。这或许是这篇小说难得的没有暴露的秘密。
原文:
幽深的客厅里,皮埃尔抚摸着楼梯扶手。米切尔已经说过了,但是亲眼见到还是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确实没有玻璃球。
作者再次暗示,女主在巴黎的家没有玻璃球。那么男主想象的“玻璃球”是哪儿来的?究竟是想象,还是遗忘的记忆?
原文:
他心慌意乱,觉得最难做到的是捂住她的嘴,但又不让她昏过去。
这里是男主心理的一次描写。但这种心理在小说里反复出现,几乎可以认作是男主潜意识里的暴力倾向。
原文:
你让我要发疯了。”皮埃尔说,这话听起来那么荒谬,但是仍然不及刚发生的事那么令他羞愧。捂住她的嘴但是别让她昏迷,这似乎是一道命令、一股无法压抑的欲望。
分析同上。道德、法律与内心欲望的矛盾。
原文:
真奇怪,”皮埃尔说,“我们从来没说到过打仗的那几年。” “谁愿意说啊……”米切尔边说边刮着盘底。 “我明白,但有时难免会想起来。对我来说那几年没那么糟糕,毕竟当时我们还是小孩子。就像是一段没有尽头的假期,很荒唐,甚至有点可笑。
这里是符合前文的。后文会提到,距离女主被侵犯是快七年的事情。不能否认,二战后期的德军有大量年轻人甚至儿童动员入伍,小孩或者青少年犯下滔天罪行也并非无法想象。
接上段的原文:
“我可没放假。”米切尔说,“一直下雨来着。” “下雨?” “在这里面,”她说,摸着额头,“眼前在下,脑后也在下。一切都湿漉漉的,像被汗浸透了似的。”
这段长而具体的比喻令我想到了村上春树,当然,也不排除是两位作家的中文译者的语言风格有些相似。“下雨”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暂且抛出一个观点:下雨时候,大抵是朦朦胧胧且粘连难断,同时带有铺天盖地无处可逃的压抑,令人喘不过气。那段痛苦的经历,女主记不太清也不想记得,但回忆的痛苦并不会因此减少。
原文:
“那时你就住在这里?” “开始是。后来,德军占领后,我就被带去舅舅舅妈家里住,在昂吉安。” 等皮埃尔回过神来,火柴已经烧到了手指,他张开嘴,赶紧甩手,又骂了句脏话。
男主又听到了“昂吉安”,不过这次他发现,“昂吉安”竟然是女主的亲戚家,并且她曾在那里住过。他之前一直以为“昂吉安”不过是类似“天涯海角”一般虚幻的地名,他永远不可能触碰。女主口中说出的“昂吉安”,把男主的幻想和现实联结一体。
原文:
跟米切尔在咖啡馆闲聊的时候,她很可能提起过好多次昂吉安,他听的时候觉得无足轻重,以为回头就会忘记,没想到后来它变成了梦里或者说幻想中的主题。
分析同上。女主可能提起过好多次昂吉安,然而我倾向于女主并未屡次提起,只是偶然提及。
原文:
桃子,好的,但是剥了皮。真是遗憾,女人们总是给他剥桃子,米切尔也不例外。
剥桃子似乎带有性暗示意味。这里就不过多讨论。
原文:
“德国人从来没有骚扰过你们吗?” “没有啊。”米切尔说,黏糊糊的手指翻弄着桃子。 “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起你们在昂吉安住过。” “我不喜欢谈那时候的事。”米切尔说。
女主依然在隐瞒她的秘密。这也正是后来她拒绝男主皮埃尔的原因。隐瞒秘密是因为她还未完全走出阴影。而那段从未释怀的经历,使她对正常的行为存有疑虑和恐惧。
原文:
“但你应该说起过的,”皮埃尔自相矛盾地反驳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知道你在昂吉安住过。”
男主的“知道”是指他莫名其妙总想到“昂吉安”这个地名。也许还有那个在巴黎不存在的玻璃球扶手。而女主则以为,男主已经清楚了她小时的经历,她却没有坦白,是男主在责怪她的隐瞒。
原文:
两人呢喃着,他一句,她一句,像是两只寻觅着对方的小动物,像流连的爱抚,像午睡的气息,像空荡荡的房子的气息,像扶手尽头有玻璃球、正等待着他们的楼梯的气息。皮埃尔想把米切尔凌空抱起来,飞快地走上楼梯,他口袋里有钥匙,可以进到卧室里,睡在她身边,他将感觉到她在颤抖,他将笨拙地解开腰带和纽扣。但是扶手尽头没有玻璃球,这一切都那么遥远而可怕。米切尔就在他身边,却似乎遥不可及。
在幻想中,男主进入了卧室,一切都顺顺利利。现实里,女主掩面而泣,男主心如死灰。
原文:
他听到米切尔在反抗,反抗是没有用的,他抱着她,站直了,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现在,就是现在,她想抓住玻璃球,想抓住扶手,都是徒劳(而扶手上并没有玻璃球)。无论如何要把她抱上楼,他全身的肌肉都凝成了一块,这条母狗得长长记性了,哦,米切尔,哦,我的宝贝儿,别哭,别难过,我的宝贝儿,别再让我跌入那口漆黑的深井,我怎么会想到这个,别哭啊,米切尔。
男主内心渴望女主的爱和信任。不过女主出于自身原因,还未能完全信任男主,也做不到完全的爱。男主强烈的占有欲得不到满足,产生了一种破坏性的力量,这股力量反法律反道德反秩序,反映在心理,就是一种扭曲的强迫的快感不过。此时男主还未丧失理智,他还在尽量照顾女主的情绪。
原文:
放开我。”米切尔低声喊着,挣扎着要脱身。她推开他,看了他一眼,好像一下子不认识他了,然后跑出客厅,关上了厨房门。他听到钥匙锁门的声音。
女主再次感受到了那股破坏性的力量,而这股力量同样地出现在七年前那段经历。这也是她后来跟朋友打电话,说男主就是七年前那个德军的原因。
原文:
“我是个可怜的白痴,原谅我好吗。刚、刚才……” 他站起来,摔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他没有发现米切尔突然躲开了,盯着他看,似乎又要逃走。他重复道:“刚、刚才你、你说……”真是费劲,嗓子似乎锁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女主向男主坦白了她小时候被德军强暴的经历,她可能还说,因为这件事,她暂时还没有办法接受男主的进一步行为。男主因为紧张而结巴。
原文:
“我没有死,”皮埃尔慢慢拐进左边的一条小路,“我居然没有死。”他累得直不起腰来,仿佛身负每刻都在加增甜蜜和必要性的重担。“我猜她会原谅我的,”皮埃尔想,“我们两个人都不可理喻,她必须要理解,要理解,要理解,在欢好之前,无从谈起真正理解。我想要揪住她的头发,想要她的肉体,我爱她,我爱她……”
这一段可以说是实锤。如果说之前再多都只能算猜测,这里就能断定,男主已经想起了他曾经经历的事情,强暴法国女孩,然后被双管猎枪打中了脸。但是他没有死,这就是他的秘密武器。
原文:
玻璃球突然出现,在楼梯扶手的尽头闪着幽光。
男主重新回到了女主的住所。在现实中,那件事结束的七年后,女主在巴黎郊区的房子里,没有玻璃球。但是玻璃球突然出现。男主的幻想再次和现实联结一体,男主即将再次对现实进行破坏。
原文:
门虚掩着:门不应该虚掩着,他口袋里也不应该没有钥匙。但既然门虚掩着,就不需要钥匙了。
这里是前面说的,男主还有钥匙,勉强也算是秘密武器。女主不论是否锁门,结局都已注定,接下来就看女主朋友到达是早是晚了。不过,即便她的朋友们在男主刚开始强暴时就组织,女主的精神上的某些东西依然会遭到重创,这是无法避免的——在小说的语境里无法避免。
原文:
她看着他,不知道是因为快乐还是害羞,她浑身发抖,跟那条泄密的母狗一模一样,尽管满地的枯叶又一次埋住了他的脸,他仍然看得到那个她。
男主即将开始强暴行为时,他回想起小时的那次强暴和被双管猎枪打倒的记忆。
原文:
没错,他就是个畜生。”罗兰说,“纯种雅利安人,那时他们是这么叫的。他要了支烟,这自然是个仪式,表示一切都完了。他还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杀了他,我们跟他解释了,他妈的我们居然还给他解释。我每次梦到他,他都是这个时候的样子,惊讶里带着轻蔑,结巴的样子几乎有点优雅。我还记得他怎么倒下的,脸埋在枯叶里,碎得稀巴烂。” “求你,别说了。”芭蓓特说。 “他活该,而且我们当时也没有其他武器,那支猎枪正好能派上用场……走到底左转?”
这里说的是那个德军。被罗兰和其他人抓住,用双管猎枪打烂了脸。结巴和吸烟。这也是男主表现出来的行为,结巴是男主紧张时,而吸烟是日常行为。很多人会因为这句话,产生男主并不是这个德军的错觉,然而这句话的重点不是德军有没有死,而是双管猎枪,枯叶,脸。
双管猎枪不多说。前面已经反复提及。它是“杀死”德军的武器,也是反复出现在男主脑海的谜,也是即将用来对付男主的武器。
枯叶作为同样困扰男主的一个意象,代表着过去经历的“死亡”。侵犯女主的那个德军毫无疑问已经“死了”,男主对过去的罪行一无所知,然而,当女主提及德军曾犯下的罪行时,男主知晓了埋在枯叶下的罪恶。但男主没有清算它,而是继承了它,再次进行破坏。这充分说明,那个德军的“死亡”,即便从现实角度,也是非常有限的惩罚——既没有审判他的罪恶,也没有使他忏悔,男主困扰于“枯叶”,“枯叶”是结束,是死亡,但为什么理应结束的事物仍然阴魂不散?
当女主说出七年前的事实,枯叶底下埋藏的罪恶重新现形,男主明白了脑海里“枯叶”的意义:那是他的过去,是他割舍不了的罪行,因为他从未忏悔。从前的他带着对道德和人性的轻蔑死去,现在的他似乎清清白白,只不过是因为这种轻蔑和罪行一同隐藏在枯叶底下。暴力和罪恶从未消失,只是暂时隐藏。所以,当男主记起从前的罪行,非但没有悔改,反而促成了新的暴力。
前面关于《秘密武器》第二点含义,“男主身份是秘密武器”的论点已经论证完毕了。无论是作者暗示,还是男主心理,还是男主语言,还是男主行为,还是其他人对德军的描述,都确凿无疑的指出,男主就是曾经的德军。
那么接下来可以说第三点含义了。这也是少部分人提出的。那个德军的脸被打烂了,但是男主从未因为因为特殊的脸而引发众人怀疑,说明男主进行了完全的整容。在第二个秘密武器,男主隐藏的身份下,可以引出第三个秘密武器:整容。男主通过高超的整容手术,欺骗了所有人,同时因为那部分记忆的遗忘,所有人都没有发觉他就是当年被打烂脸的德军。整容也成了男主的秘密武器。
以上就是我对于《秘密武器》标题及小说的理解。欢迎质疑和批评。因为时间仓促,个人水平有限,以及译本本身可能存在的不足,以上观点和逻辑难免存在漏洞,欢迎指出。
以下为一些个人感想。
《秘密武器》其实从我的这种类似“侦探小说”般角度解读是很乏味的。我在解读过程里并不乏味,但是让我在阅读过程里按这个思路去理解就一定枯燥,这正是我强烈建议未读过小说的人不要看这篇分析的原因。读别人读过的书,就像吃别人嚼过的饭一般,易消化吸收,也有营养,但是总感觉不适,吃饭也是有乐趣的。
好在这篇小说还能够从另外角度去解读。
比如说,假如不把那个德军和男主看作单独的个人,而是当作某个群体,甚至某种思想,那么这篇小说依然是可读的。
女主可以看作是遭受纳粹摧残的广大群体。这样一来,女主被强暴,也就是纳粹对人类犯下的累累暴行的抽象概括;女主和男主相爱,代表着人们原谅了那些曾经帮助纳粹作恶的人以及原本就是纳粹的人。女主和男主相爱,一方面固然是品德、爱好等等的相互吸引,一方面也不能忽视“整容”的重大作用。如果没有“整容”,女主看见男主,必然会吓得躲得远远的,何来相爱可能?人们对于纳粹分子的谅解,也是建立在“整容”的基础上。死不悔改的人是没有资格被原谅的。有的纳粹分子进行了反思、忏悔,知道了自己犯下了反人类行为,并且在审判罪行后供认不讳且服刑完毕。也有的人不是纳粹,是帮助纳粹作恶但未被定罪,却主动公开进行了忏悔和改正的。这些都相当于“整容”。人们因此原谅了他们,和他们交起朋友。
现实里,西德战后对涉及纳粹的一切思想,文化都进行了全面清算,东德也进行了类似的举措。直到现在,在德国,宣扬纳粹思想,举纳粹旗子仍是违法行为。在崇尚自由的主流思潮下,纳粹思想被视作自由的禁地,没有人能以自由为名去为纳粹招魂。这是和小说不同的。可以说,对于德国而言,小说后续的,男主再次强暴女主的情节更像是一种预言。
但糟糕的是,这个预言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亚洲战场策源地的日本身上逐步实现。
日本也进行了战后清算。但这种清算因为某些原因进行得很不彻底。时至今日,日本仍有一些纳粹组织在为纳粹日本的二战反人类暴行洗白。日本政治家参拜靖国神社的新闻更是屡见不鲜。日本当然也“整容”了,不少中国人非常喜爱日本文化,倘若日本文化里的纳粹部分没有“整容”,那么日本的文化影响力决不会像现在这样深。然而这也是非常值得警惕的一点:二战时日本的纳粹文化与思想,从未被消灭过,它只是“整容”了,藏在了枯叶底下,等待着哪天再掀起滔天巨浪。
小说给出的办法是,用当初解决它的猎枪再解决一次。这次一定是干净彻底,斩草除根。猎枪不一定非得是战争,也可以是文化和思想。当初,纳粹以战争来实现暴行,我们以战争回击;现在,纳粹以文化和思想来宣扬暴力,我们当以文化和思想来回击。这次不会再留任何余地。
把隐藏罪恶和暴力的枯叶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所谓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