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真意切，心间花开：《寻访山西古庙》编辑手记

2018年6月3日，一条推送了对作者连达的采访视频： 他痛别妻女，画下1000座寺庙，中国没人能做到！ 我对连达开玩笑说：一条每天推送一位主人公的视频，一年就是365条，一百年就是36500条。这一百年里，中国前后至少存在过15亿人吧，算算基数，很了不起！

翻看着工作记录，我吃惊地发现： 第一次在微博上和连达结识，是在2014年的5月23日； 第一次列选我们共同构思的选题，是在2014年的5月26日； 从那以后，我们互相启发，互相鼓励，分工合作，2017年5月26日，《寻访山西古庙：晋东南、晋南篇》制成一批实物样书； 我们执着于对古建筑的解读，积极参加各种古建筑的普及、宣传，2019、2020年将至少有两本新书问世。 …… 我从2012年来清华大学出版社报到起，就开始关注山西的古建筑和爱好者了。这几年，联系的作者不少，合作的作者不多。2012年底，我有幸在一次讲座中认识了当时已经80岁高龄的赵炳时老师。他偌大年纪，还常去山西考察古建筑。本来，我们计划在2013年出版《国之瑰宝：山西长治浊漳河谷地古建筑群》后，再出至少五辑介绍晋东南建筑的精装书。无奈造化弄人，2014年，赵老师和老伴林爱梅老师相继去世，我们的出版计划就此终止了。

这之后，我继续留意着山西古建筑的动态，浏览着山西古建筑爱好者们的帖子，偶尔做着和山西沾点边的书，期待有一天，我能为这座中国古建筑的博物馆，留下一部掷地有声的作品。也许是之前太多不顺利了，我期待的日子比预想的提前了很多。

有一天，我看到了某位朋友转发的山西古建筑写生素描，被强烈地震撼了，《国之瑰宝》里熟悉的古建筑身影这次以单色画的形式呈现在眼前。画上的古建筑古朴大气，周围的环境荒草丛生，正符合山西诸多无名古建筑的现状：无人问津，破败不堪。我不懂美术，更不懂建筑，可是我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作者对山西古建筑质朴的热爱和无奈的痛惜，就像在那两个月前我看到武金生和贾一凡两位老师画的胡同一样——我又看到了会说话的画！

几经搜索，我终于通过微博联系上了山西古建筑手绘的作者——连达（连达新浪微博：走长城画古建的小虎），才知道他最早是在跋山涉水地走长城，最近几年才开始关注山西古建筑，跟时间赛跑，力图留下也许是它们最后的肖像。我们很快就达成了共识：用通俗的语言和朴实的手绘介绍山西不为人知的古建筑的历史和现状。然而，选题讨论并没有我们预想的顺利，到最后立项总共用了近两个月时间（一般一周就确定了）。让我现在倍感庆幸的是，幸亏当时我们费尽心思突出亮点、寻找特色，幸亏当时同事们认真、中肯地提出了很多宝贵的意见，才让这本书更加别致。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大家建议应该在图片和文字上加上人的活动，让古建筑不是孤零零的，让画面生动、鲜活起来，让文字更有人情味儿，让读者体会到更多、更复杂的感情。毕竟，能打动人心的只有人心。

确定好了大方向，接下来的三年就是作者再次寻访山西、写稿、交稿后，我继续推进设计、审读，最终付印、出版的三年。 我们平时在微信里交流最多的当然是书，然后就是孩子、书法。连达的两个女儿乖巧可爱，小女儿曾经对爸爸说：“爸爸，你快回家吧！别去手机里了（指视频聊天）！”乍一听很好笑，但我一想到这件事就很难过。三十年前我爸爸去栖霞下乡一年半的时候，我也这么大，那时我妈妈经常把我想对爸爸说的话用录音机录下来，所以我很多年都以为爸爸在录音机里下乡。连达毛笔字非常漂亮，我从去年年初开始把“每天练20分钟字”写到年度计划里，也是受连达等朋友的感染和支持。 《红楼梦》的成书是建立在作者“批阅十载、增删五次”的基础上的，比起十年来，三年的时间确实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一般的人文艺术类图书来说，这本书确实耗费的时间很长。这其中，饱含了作者行走于山西、实地探访的艰辛，饱含了相关的所有工作人员的深思熟虑——这是我们大家的心血，尽管它一定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这篇编辑手记看起来是流水账，但这其实就是我的日常工作：有思考，有程序，有原则，有作品；按部就班，有条不紊。我作为一个编辑，说再多的价值、意义都是苍白的，首先是书要打动我，其次我要花尽心思让读者喜欢它。《寻访山西古庙》是我在清华大学出版社独立策划的第30件出版作品。这些书就是在有时间上的重合和立意上的延续的情况下完成的。 连达不是宗教信徒，但对神明很尊重和恭敬。他的日常，有行走，有艺术，有朋友，比起其他同龄的男性，他的家居生活少了很多，对父母妻儿的陪伴少了很多。他的旅行并不轻松愉快，不解和白眼、嘲笑是家常便饭，更恶劣的是他曾被怀疑是小偷、被殴打，遭到过无良僧人的勒索，甚至还在野外遇到过劫匪和尸体…… 我坚信他的执念感动了神明，让他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我坚信他的毅力促使那么多的专家学者支持他，为他题字、写序；我坚信他的山西之旅会让越来越多的有名无名的人投入到古建筑的保护中来，投入到对中华文明的守护中来。这次一条对他进行专访，或许也是因为他“为国宝留影像”的行为恰恰能打动民众，因为这并不是他的责任。

我想，这也是他的信仰使然。信仰不必尊宠有形的化身，更多的是扎根于内心的信念。可惜我才疏学浅又忍不住想为他再写几句话，也是对我自己的勉励： 一时兴起闯天下，心血来潮画古建。 千里独行走山西，万种艰险若等闲。 妻女不舍多惜别，骨肉思念忍心间。 奔波记录因情切，何须日日事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