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真切火热 恒存的创作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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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真切火热 恒存的创作基石
——评赵杨作品《春风故事》
【文】马文强
月光朗照山林。
围裹树叶兽皮的先祖,在熊熊篝火前,欢而蹈跳。
尚没有语言,可精准传递情绪,惟由喉管里自然吼喊出声息。
但每一个眸子,闪亮着欢欣,你读懂了我,我亦懂你。
白昼狩猎,收获颇丰。
猎物在火上,呲呲香气。
大快朵颐。夫复何求?
然而,垂暮老人在洞穴的干草堆里,忽如沉睡一般,再也推叫不醒。
头顶上方的月亮,清辉如旧。
怎地那睡去的人,却从此再不能站立、奔跑、狩猎、蹈跳?
河水一任奔流,亦可结冰凝固。
但时间不能。
生命与死亡,让先祖开始彻悟。
艺术由此诞生——有生的日子,以艺术,对抗死亡的恐惧。
文明,时间河面上耀闪的波光。
茹毛饮血,刀耕火种,青铜铸鼎,简牍传书,草木造纸,司南指向,活版印刷,火药曜光,蒸汽喷薄,机械电子,数字互联,人工智能……
艺术,文明波光里熠熠的异彩。
自最源初的对抗死亡的恐惧,更迭,演化,承传,精进为更丰富之存在意义。
枯寂索然间,一种调剂与慰藉。
情感流转出心得明悟,以艺术的方式分享、倾诉、喟叹,唏嘘。
向往着一切美好,交汇着审美及价值,教化,记录,留存,追忆,辨析——除却对抗死亡的恐惧,艺术,终于共存于时间,共舞于时间。
文明之于时间的意义。
艺术之于文明的意义。
文学之于艺术的意义。
贯一而无异。
纵有再多创作趋向和表达技法,文学花坛里百媚千妍,现实主义,终如土地。
晴阴雪雨,四季往复,谢了春红匆匆,绽出冬香盈盈,似乎未见明丽芬芳,却是明丽芬芳产生的本初。
“现实主义创作除了细节真实之外,还要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描绘真实的现实关系,同时还要刻画出推动现实生活发展的历史潮流。”
如上,是恩格斯关于现实主义创作的最佳阐释。
伟大思想家的伟大阐释,透着朴素简明的力量。
仿佛叙说一句,山,就在那里,从大地上拔跃而起的,永恒之存在。
因于现实主义的坚实,文学可为事业,继而产业,是为作品,亦成产品。
当产业繁盛,产品丰富,文学衍生戏曲、影视、话剧、动漫、广播剧、自媒体视频,林林总总,恰若百花尽放,缤纷绚烂。
繁花盛开,风景吸睛,自有游人如织,一群接一群。
风景有收益,收益便欲最大化,多快好省造景,吸睛不停,收益不止。
以彩纸剪出纸花,以塑料造出塑料花,用化工明胶仿出晨露欲滴,用绢绒质感仿出瓣蕊娇艳,再以工业香精扑洒满满,明丽芬芳,一应俱全。
既以为你匆匆而来,匆匆一瞥,匆匆欣赏,匆匆离去。
何须再播撒种子,泽日润雨,生根发芽,晨昏昼夜,四季以待?
只消将纸花串上线绳,塑料根茎直直插进泥土,风景遂成。
剪花技巧日益繁纷,流水线工艺逐次改进,插花技术愈发成熟。
一切如常,一切非常。
一切未变,一切已变。
我们眼中所见风景,还是我们心中所愿之风景吗?
太多躲避了艰险的巧易,由巧易批量产出的虚浮,渐已将我们推向疏离。
那是刻意经营的虚妄及浮躁,令我们在疏离中恍惚,先是新奇,后是陌生,终至疏离的恍惚。
在疏离中选择远离,在远离中,我们不禁疑惑,往昔那依循着时代脉络,黏附于生活真切的细节,见证并可诠释现实潮流的人物,动人心魄引人共鸣的深沉的情感力量,是一去不复返了么?
直至阅读赵杨老师的长篇小说《春风故事》,长存的疑惑,渐而消解。
有人创造空中花园的迷离幻象,以虚浮的明丽芬芳,换得刹那的醉心艳羡。
有人则匍匐于大地,舒展开肢体,拥抱每寸泥土,在深幽的泥香里,悉心埋下花籽,以敬畏呵护之,以待花开。开一派蓬蓬勃勃,开一团火火热热。
赵杨老师出生于老国企家庭,祖辈三代都是国企人,有非常深厚的国企情怀。曾在辽宁某合资生产企业任职十余年,对东三省数十家大型工业、制造业企业和电厂进行过实地调研,有丰富的工业品销售经验。
《春风故事》将着笔点,对向了1992年春天的江北重型机械厂。大型国企,南巡时机,如此的埋设情节源发契机,充满看点。似是棋子落定,便待棋局纵横捭阖,风云激荡。
主人公赵心刚毕业于江北工学院钢冶系,甫一到江重报道,便遇上炼钢分厂平炉后墙坍塌事故。
情势危急之时,炼钢分厂一众领导却各怀心思。有人担忧事态进一步恶化,发生钢漏事件,造成人员伤亡。也有人担心贸然停炉,致使生产任务无法达成。
赵心刚适时提出补炉方案,方才杜绝了钢漏事件的发生。正当众人长吁一口气时,又发现钢水中的磷和矽含量超标,极易造成炼出废钢。
“重新加石灰和萤石,然后加氧化铁皮,减少吹氧流量。还原期时加碳粉脱硫,尽量减少冶炼时间……”赵心刚再次提出补救方案,使得钢样元素化验合格。
在事后安全分析会上,赵心刚直言不讳地指出炉墙砖质量不合格,以及钢样取样时机不宜的问题,因此得罪了炼钢分厂领导,被分派到了炉料车间,而非专业对口,可大展拳脚的炼钢车间。
但赵心刚并未就此闲散颓废下去,在积极学习炉料车间一切工作程序细节的同时,更关心着炼钢英雄炉的生产情况。在观察到英雄炉的油枪焦化问题时,与古师傅一起钻研,设计出了氧燃枪。
由此,赵心刚一路奋进,在炉料车间、设计处、炼钢车间、机修车间等多处工作学习,参与完成了江重的平炉改造、磨煤机招标等一系列项目。
在江重陷入制造业整体之殇,面临分流下岗之时,赵心刚出于对老师傅的关爱,主动选择下岗。进而远赴深圳,创办中蓝飞跃电气仪表公司,一路成长,一路壮大,直至成为上市公司新日鑫集团董事长,参与江重的国企混改……
赵心刚是国企承上启下的中生代代表,在他身上,承载着国企走过辉煌,承受转型之痛,继而欲火重生的时代印记。
《春风故事》近50万字,情节时间轴纵跨三十余年。作者赵杨几乎调动自己所有生活积累,悉心书写着“九州风雷动”的浩荡宏阔。
改革开放,是属于我们民族得以日新月异,迈向繁荣昌盛的“典型环境”。
在这一“典型”中,江重犹若时代大潮中的一抹波光,映射着改革开放历程中,奋进之灿烂,困顿之黯然,探索勇气之光,振作崛起之彩。
置身改革开放行列,我们闻听着时代潮声,每一个频次的响动,皆是我们深刻的记忆。
翻阅书卷,我们追随赵心刚这一“典型人物”的步履,牵念江重的命运,更体会并解悟着时代巨轮隆隆向前的必然。
有遥想,有重温,有欣然,有感动,有凝思,有瞻望……
这久违的阅读体验,一个个文字的组合,勾连起时代的每一个细腻脉络,那般真切,充满火热!
现实主义创作,需要《春风故事》这般的大观与真诚,更需要作者赵杨老师这般的勇气。
真正的艺术风景,是由眼至心的角角落落的最深切的触及。
由巧易批量产出的虚浮,刻意经营的虚妄和浮躁,在我们民族“文化自信”奋起崛起的召唤中,在全民艺术审美日益提高的集体意识觉醒中,终将呈一时之艳,而堕入令人厌腻的泥潭。
不必再以所谓的大数据,自以为是地为“几零后”们,逐次逐层地分析安排预设与之对应的精神符号、审美趋向了。
从现实主义广博坚厚的土地上,生发出的所有的艺术风景,完全是融贯了年龄、身份、个体差异的。
《山海情》以沉入乡土最深处的艺术形象,讲述吊庄移民、对口帮扶的故事。
《大江大河》以国企干部、乡企带头人、个体户三者之视角,交相融汇,弥补着我们久已未曾在荧屏上,移情代入的观剧记忆。
《装台》以“为艺术搭台,过烟火生活”的切入理念,展示社会底层群众的喜怒哀乐。
这些作品,皆获得巨大成功。
这些巨大成功,对于我们最深刻的启示,是现实主义创作的基石,不动如山,无须更不屑于这一时那一时的所谓风口,这一条那一条的热搜热点。
因为——山,就在那里,从大地上拔跃而起的,永恒之存在。不屑于其余。
九州风雷动,正是春风来。
厚厚一卷《春风故事》,存在于现实主义创作复归的当下,这一作品,这一创作,正正昭示着许多蕴含于我们眉角凝聚着的自信思索。
应时而出。
应时而思。
——还有比这更令人期待,更使人欣然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