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巨人》――一次迫不得已的辩护
我永远会记得我曾经为一部我并不是那么喜欢的作品辩护……只因为我不得不身处一个如此糟糕的社会当中…… 1 正如前面所说我是对巨人是不感兴趣的,动画只看了前两季,漫画也是从头云到尾的,这次巨人结局如此大的争议,怎么着也轮不到我说话,怎么着我也应该是那个最路人的吃瓜群众。我对巨人的态度就是当你们吹他时我并没有觉得他有那么牛逼,当你们指责他烂尾时,我也不认为有如此糟糕。 但是后续舆论的导向,以及这部作品对中国二次元群体独特的意义使我不得不站出来说几句。 在我看来,巨人这部作品所象征的意义远大于作品本身。因为在中国这片特殊的土地上,巨人这部作品与最开始的二次元群体一样是顶着主流的排挤与官方的打压发展起来的,其标志着我们不接受官方意识形态所塑造的审美,我们决定自己的审美,优秀的作品不会因强权的打压而埋没――这就是巨人这部作品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的独特意义 中国的第一代二次元是在官方的禁令下成长起来的,他们深知自己不拥有自由的绿洲,他们联合在一起创造自己的绿洲,他们在没有任何官方和资本支持的前提下自觉的投入到文化生产中,无偿的进行着搬运,翻译,二创……并时刻提防着官方的铁拳。也正是他们为中国如今的二次元生态奠定了基础,他们在父权的压迫下被迫成为了游击队员,他们自觉投入文化生产的热情仿佛五六十年代的工人。他们有些也许是自由派,有些也许是左派,更多的是普通的民众,但他们都知道我们没有自由,我们要争取自由。巨人正是在如此这样的背景下,被推上了神坛。 但正如前面所说,他们是被迫的游击队战士,并不是一种自发的反抗,因此他们更多只是被迫的躲藏,而不会主动的出击,即使有少许的反抗,也会在更多人“圈地自萌”的诉求下停止。也因此他们是宽容的,对其他的表达形式宽容,对参与文化生产的人或组织宽容,可以说,这种宽容构建了他们乌托邦的幻想,但也导致了其的异化和破灭。他们无法认清自己的宽容,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当他们说要维护版权的时候,他们不会区分自己要维护的是那个资本主义的资产阶级法权的版权,还是要维护自觉参与文化生产的奉献者的权利。这两者显然不是等同的,甚至是矛盾的,但他们很明显缺乏发现这种矛盾的能力。 而真正使这一问题扩大,将宽容变成保守与反动的便是如今新一代的二次元,正是他们将圈地自萌变成了juan地自萌。这些人误以为自己是自由的,并自觉的倾向于维护现有的官方话语体系,并体现出一种自我阉割倾向,比如会自愿的指责某部番不应该被过度推广,认为某些东西需要官方铁拳治理――他们永远意识不到别人可以把他们当做老鼠和蛆虫,但如果他们自己也如此,甘愿躲进下水道,那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当做害虫被杀死,而不是什么圈地自萌……而在这些人的带领下,二次元自然发展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因为在中国保守的声音总是更有存在感的,因为要求变革的声音不能够被听见,一切要以稳定为重。比如说这次抗疫便是稳定的功劳。 而这所带来的便是大举报时代。最为有名的事件是AO3,这件事的起源不过是我是某某的粉丝,你也是某某的粉丝,我是CP粉,你是唯粉,你自然不认可我粉的方式,于是双方起了冲突。但如果仅仅是这样并不会被口诛笔伐,因为同样的事情在二次元屡见不鲜,真正令人厌恶的是他们对网站进行了举报,呼叫了官方铁拳,而最终那个网站因涉黄被墙了。这才是真正保守和反动的,保守在于他为官方封建残余式的审核制度添砖加瓦,反动在于他们没有作为亚文化的自觉性――我们应将举报功能悬置。然而更可悲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甚至忘了我们要反对的是什么,如今任何带有粉丝团体性质的群体,哪怕他们是和谐且健康的良性生态,也会受到诸如饭圈般的谴责。 也正是在这样保守反动的环境之下,巨人必须被拉下神坛。这并不是说巨人没有烂尾,巨人当然烂尾了,应被指责,但其最多也就是一部有严重瑕疵好作品,而如今它被“右翼”“反战败”这样的意识形态判断攻击,以“广电封的好”,“沈逸说的对”这样的方式讨伐毫无疑问是当今中国保守的意识形态体现。 2 在这之中最为保守和反动的,也是对巨人进行意识形态解经学式的批判,这种批判将巨人斥责为右翼的,反战败的,甚至反人类的。 这些人好像离开了意识形态就不思考问题,在他们的大脑中,不是左就是右,左右判断是最深刻的判断,如果两者都不是,那就是日本人的格局不够,我们中国实在是太厉害了! 他们甚至不会反思一下,巨人从反战作品到反战带作品的转化是否也受到了中国这片土地上日趋保守化舆论与诠释方式影响,是否前面所说的这一群体的转变,导致了巨人地位的转变 在此我将复制前两天动态里对于沈逸的批评或说意见: 巨人最后一话烂成什么样并不妨碍我不赞成沈逸的观点 巨人这个体量的作品到最后是肯定会烂尾的,这跟作者是个日本人还是个中国人没有关系,跟作者的政治格局也没关系。巨人在中间的展开使他达到了他所不应该有的高度,而在这个高度下无法结尾,所以他只能放弃这种讨论返回最开始的起点,来讲一个闭合的故事 沈逸的问题在于他将一部作品抽象成意识形态,然后又用意识形态度量作品。这种做法看似透过本质,但在这种通透下恰恰失去了欣赏作品的能力。 3 既然话已至此,你们肯定会要求我指出那个超意识形态的东西,指出那个我所谓的高度,并说明其为什么与意识形态无关。好,那我们便回到巨人这部作品本身。 在巨人这作品中,如果说要找到一个核心的概念,那就是“自由”,jsc说的自由并不是一句口号,并不是传统启蒙主义叙事下的振臂一呼,他是将自由放到了的类似本体论的地位思考,他要考察的是自由的不可能――在人类历史中,我们曾无数次为自由而战,我们曾无数次宣称自己获得了自由,但我们都知道如今我们仍然是不自由的――20世纪的历史(或说启蒙运动后整个资本主义的历史)本是在启蒙主义下追求自由的历史,但20世纪却成了人类历上,最残暴,最血腥的灾难史。我们将自由当做真理去追寻,称真理为自在之物,欲求达到这一真理换来的却只是灾难。 因此,在巨人的一开始便是欲求自由的艾伦,亲眼看到限制自由的牢笼被巨人击穿,自由涌现了出来,只不过是以灾难的形式,而直面自由的创伤,也便是他母亲的死亡。他的母亲是被巨人杀死的,也是被自由杀死的。自由就是巨人,这就是自由的悖论,也是真理的悖论。但艾伦要把握自由就必须抚平这悖论,巨人不能作为自由,只作为阻碍自由的对象。于是这样的观念就形成了:艾伦是追求自由的能动的主体,巨人是要被消灭的对象,而自由则是要被把握的对象――这是艾伦的启蒙主义宣言,而jsc也将用整部作品的笔墨,告诉我们这种自由的启蒙主义是彻底错误的。 自由正如死亡一样是荒谬的。 而碾碎这一被我们当做常识的启蒙主义自由的第一部,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便是对主体与客体/对象这种二元关系的破坏。因此,艾伦很快就发现了“我是巨人”,在这一发现中先前的主客关系便破裂了。这类似于文化批判中所惯用的:不是你在玩游戏,而是游戏在玩你,这里游戏与你的主客观系被谈化。而要将这矛盾继续延伸,便从“我是巨人”变成了“人类是巨人”,这是对这一矛盾的进一步加深。而这一矛盾仍属于自由的悖论中,因为自由是不可以被对象化的,任何对自由的把握都会将人反转为怪物,即巨人。而jsc很明显并不想消解这一矛盾,这也不可能被消解,于是就干脆将其推到极致――我杀我母亲,巨人对我的创伤即我对我的创伤,要寻求自由就必须接受创伤。所以jsc这里可不是乱写的,它是带有明确的目的来故意恶心读者。 而随着后面巨人整个世界观的展开,我们的视角从单一的方向抽了出来,我们发现这个世界不光有我们所熟知的人类与巨人的对立,那片我们原以为巨人之地的土地上,也有人类,并且他们也将对方视为怪物。至此,不同的人,民族,国家为了追寻自由,都将自由当做对象,都设立了被视为阻碍自由的需要被消灭的怪物对象――由此无休止的灾难开始了,这一灾难来源于对自由的追求,形成于自由的不可能。 人类追求自由的历史就是自由的遗忘史,就是人类的灾难史和屠杀史。 这是追求自由的悖论,人类一切的对立皆由此而生。正如当我们用一种意识形态批判巨人时我们便也落入了巨人这部作品对我们的发问之中。 4 但jsc至此仍不满足,他仍要在历史中追问这种始于自由的相互对立的原始形式,于是他回逆到一切的根源,回逆到第一个巨人尤弥尔,这个弗里兹的奴隶。由此jsc所找到的这一原始形式也便呼之欲出了,那就是主奴辩证法。 在这一关系下主人这一位置往往是德不配位的,其本身是一个幻象,是没有坚固现实为支撑,其靠的完全是奴隶对其的认同,主人从奴隶身上榨取的也正是自身缺失的不可得之物。在这种义意上奴隶也便成了主人。主人离不开奴隶,而奴隶则意识不到自己奴隶的身份或不敢不认同主人,奴隶之所以为奴隶是因为他是被完全物化的,不断寻求着主人的认可,也因此即便尤弥尔获得了巨人之力仍然回去做了奴隶,并以死希望获得主人认可。 而之后的历史也便是主与奴不断转换的历史,主人追寻主人的自由,奴隶追寻奴隶的自由。屠龙的勇者终成恶龙,而这种不断转换的过程被称作历史,这种转换与斗争按马克思主义的话来说就叫做阶级斗争。追求不可能之自由的历史便是阶级斗争的历史,之后所提及的民族矛盾不过是阶级斗争演化的产物。 至此,那些怀揣着民族主义情节声讨巨人的人和巨人这部作品相比谁更“右”也就不言自明了。 于是最后艾伦看见了未来,可以说他看见的是自由的不可能,是无休止的主奴斗争,于是他为了贯彻自己的自由只能选择――发动地鸣!就如同一开始的灾难一样,承认自由的悖论,承认自由即灾难,由此相呼应形成了巨人这一故事的闭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