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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先民缺乏科学知识,对不可控的自然怀抱敬畏之心,而从“万物有灵”的角度出发,产生了种种神奇的神话信仰。又经过数千年发展,此类民间信仰早已成为一类文化,一方面展示了先民丰富而浪漫的想象力,一方面也为后人研究先民的生活和思想提供了重要依据。
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我对这类题材有着巨大的兴趣,阅读了大量相关书籍,但同时我也对当代遗留下来的各种迷信行为嗤之以鼻。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诚然,有些东西你吃得越透,越是了解其是如何形成、为何形成的,便越能破除愚昧、不受其牵制,所以我读得越多,无神论的信念便越发坚定。 然而作为旁观者,我又无法准确分割民间信仰和封建迷信之间的区别。比如,如果我看到现代还有人相信鬼神,相信卜卦算命、灵异风俗,只会说一句愚不可及;但如果在书中看到古人是如何一步步形成某种迷信风俗,我就会把其当做一种文化现象,阅读得津津有味。 然而古人的迷信与当代人的迷信,区别又在哪里呢?似乎也没什么区别罢。
我想,宗教与邪教立世的区别,大抵就是能否形成一个完整连贯的哲学体系。体系完善的,能吸引更多信众的,就能成为受世人认可的“正经”的宗教信仰;体系不完善的,无法说服更多信众加入的,便成了短命的“邪教”。 只是这个哲学体系到底是向上的,基层信众只要有个能跪下供奉的神佛就可以了,宗教与邪教对他们来说没有区别,他们有什么信什么。 但对管理层来说就不一样了,任何一个宗教的管理层都必然是清醒的,他们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以吸引更多信众,就像魔术师知道魔术是假的,却要以此骗过观众们的眼睛。
我很难揣测各个宗教的创始人立教时都是抱着什么心态,有些大概真的是为了传道利人、教人解脱,但古今中外出现过很多寿命短暂的“邪教”,像张角的黄巾军,白莲教,西方一些崇尚一夫多妻的伪摩门教,这类宗教的产生,我以为只是为了满足教主的某种私欲——有人以宗教的名义起义争权,有人以宗教的名义敛财骗色,权、利、名、禄、性,人生在世,所求不外如此。
至于道教,是中国本土宗教,是长寿的大教,自有一套完整的宗教哲学体系。魏晋南北朝时,社会昏暗而混乱,文人希冀成仙避世,于是以老庄思想为指导,道教兴起,谈玄论道成为风尚。这不仅是中国历史上一次重要的思想解放,也是一场重要的哲学探讨。
但除了论道之外,身体力行的中国人也开始用实际行动修仙。道教有数种修仙方式,其中包括著名的房中术,就是性文化。大名鼎鼎的张天师张道陵创立五斗米教,最初也是通过房中术为人治病来招揽信徒,光明正大睡了好多女信徒——和西方、印度那些以宗教名义坐拥几十上百位妻妾的小教主有区别吗?没有,成王败寇而已。 那么道教修炼房中术,向信众普及房中术可以成仙的思想,大抵也是男子为了满足私欲、也早脱离了谈玄论道的哲学范畴吧? 《神仙传》的题解中有一句:“道教对女性十分尊重,故多女仙的故事。”我看完五味杂陈,我想不通这种“尊重”是一种怎样的尊重。男权社会,房中术自然是由男人宣扬的,而房中术的修炼少不了女人,这种宗教洗脑似的房中术修炼又与qj至少在表面形式上是不同的,故而为了得到你情我愿的效果,为了吸引更多女人加入,男人们披上了尊重女性的外衣,是这么个流程吧? 道教,既是哲学体系完整的大教,有着常人一生也无法穷尽的文化研究价值,此刻我又觉得,其同时也是愚昧而迷信的。
信仰文化和封建迷信之间的壁垒究竟在哪里呢?也许本就没有壁,两者相辅相成、福祸相依吧。当代那些我以为早该废除的归类于迷信的东西,也许几百年后也会被当做文化现象来研究了。当局者迷,人总是无法跳脱出自己所在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