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视角看世界 - 人类学 x(金融+企业管理+政治+社会风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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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趁着近日假期把这本书看完了,总得来说这本书通俗易懂,比较适合对无基础但对人类学或者其他社会学感兴趣的金融科技行业从事者或者在校学生。这本书主要是以作者个人在媒体新闻行业的工作经历出发,列举并运用她在校习得的人类学视角剖析了她从业以来接触到/听闻到的商业案例,金融大事件,全球健康危机,尤其是近几年谈论比较多的AI, ESG, 大流行病,居家办公等等话题,对人和环境的关系也进行了一番探讨。其中,案例的可读性还是很不错的,读者或多或少可以在这些案例中找到共鸣。当然咯,作者独特的案例解读或许可以给读者们带来一个比较新颖的思考问题的角度。
我最初是在London Book Review里的新书专柜瞥到的,当时觉得名字很一般(Anthro-Vision: A New Way to See in Business and Life)心想又是哪个天真的人类学家妄想把自己人类学的一套理论兜售给生意人,大概又是一本怀着圈钱梦的畅销书wanna-be吧。不过反正我自己也闲着,就怀着“eye-roll, sneer and groan“的嘲讽心情打开了这本书扫了扫目录,稍稍试读了一下。
稍微扫了下内容之后,我感觉这本书还是挺吸引我的,作者的个人简历也颇有意思:这本书的作者是Gillian Tett (下文简称为“Tett”), 现任英国金融时报的编辑委员会主席。她出生于英国伦敦,成长于美苏冷战时期,她青年时期曾在剑桥大学学习人类学,当年她毕业论文的项目是去塔吉克斯坦的某个村庄做田野调查,研究当地的婚俗。不过她当时成长的时间点正好是美苏冷战时期,在苏联分崩离析之前,当时隶属于前苏联的塔吉克斯坦被西方看作最有可能率先叛变的区域。在这个特殊时期,为求自己的学术签证顺利通关,Tett就选了个无关政治痛痒的议题 - “婚俗”。当然咯,Tett还是有自己的小九九,她希望借由这个机会去了解了解这个在西方人看来有点“奇怪”的国家和文化。看看自己是否能运用人类学的知识,从和塔吉克斯坦人民的日常交谈和行为中捕获他们想“叛变”的信号。
后来,她如愿以偿地踏上了那边陌生的国度,开启了她为期一年的田野调查 (“field work”),期间,她跟随着当地对接她的大学教授来到了塔吉克斯坦的偏远村庄,把自己置于这个社会环境中默默观察当地人的言行,参加他们的婚俗仪式,疯狂恶补当地语言的同时用蹩脚的俄语和他们交流,了解他们对家庭,宗教的看法。后来,这项田野社会观察活动随着苏联分崩离析,当地武装冲突频发而被迫中断。至于后来Tett如何完成她的论文,她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很难,不过估计可以入选当年博士生毕业论文实惨案例了。
也许是在塔吉克斯坦目睹了当地武装冲突的血腥,Tett对个人的未来发展多了些思考,她开始对新闻媒体行业充满兴趣,觉得毕业后如果当个战地记者,那倒也不错。于是乎,Tett剑桥毕业后便开始寻找新闻媒体行业相关的工作,正巧当时Financial Times招人,Tett就以new reporter traniee的身份开始了她的新闻职业道路。作为Trainee的她,一开始就要接受公司安排的各种学科,包括经济,金融,会计等商业知识的小班学习。因为不是传统商学院出生,Tett坦言一开始就想进入一个陌生的tribe, 那里的人用着纷繁复杂的经济模型预测未来,看着复杂的金融报表研究公司是否“健康”或者“有潜力”。那种学习认知上的陌生感又让Tett想起当年她刚踏上塔吉克斯坦时席卷而来的陌生感,只不过前者由于不同学科语言,学科方法论而产生的陌生感;而后者是由于不同的语言文化,社会环境碰撞而产生的陌生感。
更准确的说,这本书更像是Tett几十年从业经历的奇闻逸事大集会,作为经历过冷战,苏联解体,经济全球化,金融危机,民粹主义抬头,英国脱欧,美国特朗普当选,互联网巨头以及金融科技极速发展,能源转型,金融业拥抱可持续发展的新闻编辑,她自然有很多故事可以讲。难得就难得在讲述的时候也不忘时刻联系上她自己那套人类学视角,而且做到了把整篇叙事通俗化,做到了逻辑自洽。其实她在整本书其实也就翻来覆去的讲了几个观点,然后通过不断地举例来强化这些观点输出。
【敲黑板】
- 人类学的诞生是黑暗的, 是充满殖民主义色彩的。当年的西方殖民主义者希望借由这个学科更好得了解被殖民地的风俗和文化以便外来统治者更好的奴役,剥削被殖民地。尽管后来人类学界内部出现了几轮反思思潮,承认学科肮脏的出生,并呼吁人类学家应当致力于消除不同文化之间的认知隔阂而非被利用来统治异族人民,应当积极发挥文化桥梁的作用。发展到如今,在这个经济全球化的世纪,不少跨国公司开始聘用人类学家作为战略顾问,帮助公司能够更好地了解海外用户以更好地开辟国际市场。一些人类学家把这视为“新时代殖民”,因此只专注学术理论而拒绝这些跨国公司跑来的工作橄榄枝;还有一些人类学家对此保持乐观,积极入世,入职因特尔,谷歌等大型跨国公司,运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为这些公司开辟海外市场的发展战略助力(ps: 是不是有点大航海时代的内味了emmm)。
- 人类学提供双面镜,一方面,研究人类能够让人更好地了解“他人”,建立同理心,拓宽看事物的角度(extend the lense you see the world)。毕竟每个人的行为和认知都是特定社会环境的产物。只有研究好“他人”,你才可能更好地理解“他人”做出某种选择动机以及背后潜在的社会考量。减少偏见,多点理解吧。另外,研究其他文化也有助于我们换种角度看世界,发现一些原本处在自己视觉盲点的东西。see the world from another point of view
- 另一方面,人们还可以运用人类学的知识反向评估“自身”,反躬自省那些习以为常的认知和行为是否经得起逻辑的推敲,是否合理正确,是否具有普适性,还是特定文化背景的产物,了解这些“习以为常”的前提条件。自省自检,自我提升。
- 个人感觉:往好的说,人类学这东西,就像是粘合不同文化,社会环境的理解胶水,意在减少双边/多边的信息差和认知差,在促成国际共识,达成国际合作方面具有很重要的作用。不过往黑暗一点说,这也可以被当作奴役异族的武器,看运用的人的意图是好是坏咯。(道理还是一样:学科技术本无立场,主要还得看人。)
- 人类学的观察不仅仅只是观察那些观察对象说了什么,展示了什么 (很多情况下,这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那些鲜少人提起的“social silence” - 那些hidden facts更令他们感兴趣。举个例子:那些在意ESG的投资公司或者商业领袖表面上说是这是积极承担社会责任,大部分实际上是为了抵抗(UVCA:uncertainty, volatility, complex, and ambiguity)风险;金融创新家口头上说这些CDO, CDS, CLO的问世大大提高了市场的流动性,促进市场效率(those fluffy words),实际上(他们没说的)是因为人们视自己所在的部门高于公司整体,公司激励设置催化了公司“xx部门的部落文化”,交易员过多关注本部门盈亏而忽视了自己部门的激进交易对公司整体乃至金融界整体的风险敞口造成的影响;美国大选报道最活跃共和党,手握传媒大亨资源,铺天盖地的宣传攻势,最后竟然不敌走“农村”路线的共和党,因为评论家们往往忽略了那些起早贪黑,卖力工作,在社交媒体上相对低调的蓝领工人,那些中西部大农民(social silence);剑桥分析公司就精准对这批“被媒体忽视的人群”做好了政治营销,知道他们的关注点,了解并追踪这群人青睐的政客特点,特朗普竞选期间各种夸张的作风表现(给很多对手取了奇怪外号,推特治国,竞选老年抽风舞,运用平白易懂的词汇而去“精英化”)来拉拢这批选民。
- Tunnel visions vs lateral vision: 隧道视野和横向视野这对词在这本书中的各个章节中反复出现,我想也是Tett想着重向读者传达的一个讯息:隧道视野代表着比较狭隘的视角(想象一下一条路开到黑的狭长隧道),有着隧道视角的人大多看不清全局,比较容易以“我”为中心,行事风格也是以“我”的角度出发,不考虑自己的行为对于其他利益相关者的影响。与隧道视野相对的就是侧向视野啦,Tett还又命名其为Anthro-vision, 顾名思义就是可以看清全局的视野,俗话说大局意识,能够观察到别人忽略的hidden facts in plain sights 通常来说,这一特征是那些能够长久地维持世俗成功的成功人士的标配。能够见微知著,高瞻远瞩。(Tett也曾评论说:由于工作环境使然,许多华尔街金融交易员的交易行为就很tunnel vision,这些人往往能在短期赚得钵满盆满,获得世俗上的成功。这是因为他们的思考模式比较单向性,其行为由比较单一的目标驱动,为了实现那个目标,交易员容易变得冲动短视,容易不择手段。之所以说是短期的世俗成功,也是因为这类人过于关注自己的交易收益,反而忽视低估了伴随交易而产生的风险,所以这类人在这个复杂的世俗大戏中容易闯出大祸,歌舞升平时期命还行,一旦进入动荡时期,就很难活过第二幕。Tett评论道“The other problem of course is that financiers become beset with tunnel vision when they try to imagine the world of money. And they don’t see the end-users in the chain of any financial innovation they create or even have a joined-up vision of how risks are building, which may be building in places they avert their eyes from.”
- Bird-eye view (涉及top-down俯视视角,能够比较有效地看到全景,看到correlation,但识别causation时不太有效) vs worm perspective (适合解决因果相关的问题,从个体或者某一个细小的点出发进行研究,总体耗时比较长,但比较能诊断出结界). Big data can tell us what is happening. It cannot tell us why, since correlation is not causation.
-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vs anthropological intelligence: Tett在这里想说的是现在发展势头特别猛的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s more artificial and intelligent. 吐槽当今号称人工智能的产品,其产品设计缺乏对人的深度思考。类似的批评代表:lack of human-centered design; the product is too hardcoded, not user friendly…所以咯,人是重点,人类社会是重点,只有把人以及他们赖以生存的环境研究明白,才能真正地为这些群体设计并制造出好产品,解放生产力,推动社会进步。 在不远的未来,科技+人类研究才是大势blah blah blah。其实也是个比较老生常谈的观点:做人要文理兼修,社会要文理共发展,需要理科人才和文科人才积极合作,共同解决世界难题等等。复合型人才固然是非常desirable的,但是很多时候碍于兴趣或者个人学习能力,每个人多少都有些“偏科”,不过社会之美,就是他很多样而且有能力召集不同的人才(“全才”,“专家”们一起协作为全人类的福祉打工),当然咯,任何涉及到人类协作的项目,就极其需要人类学在旁指导,教人们如何与他人合作(解决纷争,达成理解,共同促进)to study otherness and flip the lens to ourselves.
【写在最后 - 指导意义】
那对于我们这些普通人而言,该如何跳脱出tunnel vision困境,拓宽视野发展lateral vision?用Tett的话说就是“Understand your limits, and go beyond to overcome the silos that your situation puts on you.” Tett列出了五点:
个人理解是,我们需要在这几个层面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