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不喜欢邱妙津,但我还是会给这本书的表达一个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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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看完了《鳄鱼手记》,我果然还是不喜欢邱妙津。
不可否认,无论是从之前的《蒙马特遗书》还是这一本,她的表达都是异常准确的那一种。我看她谈论家庭,谈论爱,谈论她自己,她都是在说自己真实体悟到的东西。可是或许就是因为过于诚实的叙述,我面对的邱妙津从文本跃然眼前,是一个真实生活里才会遇到的真实的矛盾的人,至此我才反复的在不同的瞬间对她有种强烈的负面情绪,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第一次是在看《蒙马特遗书》的时候,那些书信我看起来实在是很痛苦。我当然明白失去一个自己真切爱着的人会要面对多大的伤感和孤独,但她写出来的东西除去这些,又带着许多强烈的个人情绪色彩。于是我看的时候就在想,假如真的是因为感情的消散而分别,那收到信的絮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她会感到不快、抵触、恐怖吗?
第二次是读到《鳄鱼手记》135页,她写给水伶的信。我读的火气蹭蹭往天灵盖冲,想说的话太多,于是也真的就拿起笔奋笔疾书就是一顿“批注”。我恨不得直接穿越到她写下这段话的时间,直接将她推倒在地指着她并且质问她,你以为你是谁呢?
她说水伶对她不过是一时迷惑,她现下已经想明白了,说是要放水伶去过正常的生活,希望她可以拥有正常的幸福。
什么意思?
这不过是一种令人愤怒万分的自大与狂妄,自以为是地宣判本该是两人共同决定的真挚感情。与其说是一个逃兵,倒不如说是一个卑鄙的强盗,偷盗了她人的爱慕后,自己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沾沾自喜,真觉得自己做了特别伟大了不起的事。实质上这样的行为却是过分看轻了她人的情感,与此同时又过分神化、捧高了自己的。太卑鄙了。
或许是邱妙津经历这些东西的时候,自己也还没有清楚地确认好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身份,自己究竟又是谁,将要到哪里去。如果不是这样的理由,我实在是无法原谅她那样对待她人的感情,真是那样的情况的话,她后来长此以往的痛苦其实就是咎由自取,又可以怪罪到谁的身上呢?
楚狂说她并没有真诚地面对她自己。是的,是的,她没有。
她可以坦然谈论男人女人、谈论性、谈论自己的“放荡计划”,她唯独不能坦然谈论她自己。
面对那么多有情的女孩,她首先想到的总是使她们全身而退。自己永远都给自己留了退路,在她们诚实表达的时候她往往自我怀疑,又把自己缩进各种理由裹挟的安全屋内。可是当那些女孩受到来自她的伤害准备离开或表现出将要离开的状态时,她又仿佛突然得到了什么神启,豁然开朗放下了所有本就没有必要的两难,激进地表示自己要包容她们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去爱她们。大白话说,咱就是一整个大疑惑的状态并且忍不住说一声“哈?”
邱妙津才是那个不相信爱的人,根源在于她并不能诚实坦然地面对她自己。在正常流逝的时间里她自然地和女孩产生一些爱情,她的感官又那么灵敏,灵敏到在她感受到一丝的时候她就已经种下怀疑和抗拒的种子,非要最后在这份感情破土而出的时候这颗种子也被灌溉迅猛发芽开花结果。动情的女孩被她的挣扎和痛苦伤害要走,邱妙津的思绪一半告诉她管他的世界,去爱吧,另一半又冲着她喊,看吧我就知道我不配得到爱,她们应该过更好更正常的生活,不论是日常生活还是感情生活或是其他的什么。
一种让人浑身难受想要骂人的别扭、矛盾、猜疑、偏执、不诚实。
尤其看到了最后她说——我希望你活得好。
最近这几个月我渐渐理解,希望,其实是一个参杂了相当多私人情绪、相当自私的一个词。我希望谁如何,不论这个如何是怎样充满希冀的表达,但说到底,不过是说出这句话的人的个人想法而已。对于听这句话的人来说,因为无法看穿其当时究竟在想什么又处在人生怎样的路口,“希望”的内容难免也有可能成为对听话者而言特别订制的诅咒。
当我意识到有这样的一种可能性后,我开始提醒自己不要再希望谁如何,至少不要真的说出口。我希望谁过得好,我希望谁能开心,这都是非常轻易就能说出口的话。以为自己在真心实意祝福什么,可是,真的吗?我总是忍不住问自己,对我自己而已我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话,可是真的要做到过得好、开心,被我祝福的那个人又得付出多么大的努力,绕过多少的弯路才能做到呢?再往深处说,那个人想要的又真的是那些吗?
想对很多离开的人说些什么,但为了避免过多的自我满足,我就只祝福一句吧。
祝你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