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

第一章 序论

作者写作这本书旨在从理论上推进身体社会学和身体研究，考察身体在社会学中的地位变迁。在当今社会，身体越来越成为现代人自我认同感中的核心要素，学术界对于身体的研究变得兴盛，公众对于身体问题的关注也大幅增长。

一、晚期现代性下的身体

现代性最初出现在封建社会结束后的欧洲，但大规模产生影响是在20世纪，大致可以把现代性等同于工业化后的世界，近几十年来后殖民社会中的经济、文化、政治等多方面塑造着现代性，现代性和宗教之间的关系对我们今天对身体的关注产生了很大影响。研究现代性的理论家认为科学虽然增加了人类的寿命，能够治愈诸多疾病，但是对于生活价值理念方面并未提供引导。一些研究者们认为现代性使身体更加私人化、个人化，个体需要维持自身身体符号的价值，并增加了更多的反身性思考，在这里反身性指对具身个体的生理、外表、自我等方面的反思。传统的宗教所建立的关于身体的理念在很多人心中已经祛魅，被消费社会中作为符号的身体所取代，与此同时，又有一些新的身体体验“入魅”，如东方灵修之类（舒斯特曼身体美学提及）。

二、不确定的身体

作者指出我们现在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我们能够对身体进行前所未有的控制，但是我们对于如何控制、身体是什么这些问题依然受到质疑。在现代社会，生物繁殖、基因工程、干细胞研究、整形手术、运动科学等兴起下，身体不像是传统的自然生物性意义上的存在，而更像可以不断被选择的，这种选择可以从双重层面来看，一方面是自己对身的控制，另一方面也是身体被别人的控制（如整容是让医生控制）。但一般情况下，身体的改变主要还是通过节食、化妆、穿衣打扮、健身等方式。在当下，身体所受的控制虽然不像古时诸多禁忌和约束，但是对身体该如何控制的困惑和不确定越来越强，科技的介入是把双刃剑，一方面增强了对身体的干预，另一方面也改变了我们对身体的认识。人工授精、试管婴儿、无性生育、器官移植种种问题在道德层面具有模糊的界限，特纳对此表示，如果在未来的社会里植入和移植广泛普及，古典哲学中对于身份和部位的问题变成了法律和政治问题，如果像赛博格身体一样身体已经不全是自己的了，那还需要为身体的所作所为来进行负责吗？

三、身体规划

在西方世界，人们往往身体看成一个在变化发展过程中的实体，应当努力贯彻规划，成为个体自我认同的组成部分，这种观点可以追溯到古典时期和早期基督教时期。把身体当成规划，就等于认可身体的外形可以按照主观设计进行重构，也即身体内外同时努力实现（内心规划、身体实践）。最常见的身体规划是保持健康，即合理饮食、停止吸烟、充分锻炼，包括使用各种化妆品看起来健康与青春，以及通过整容重构身体。对于不愿意接受整容或者害怕风险的人来说还可以通过健美的方式来改变体型。健康、整容、健美这几种身体规划表明身体与自我认同之间关系越来越紧密。但是身体也常常拒绝被改造（如减肥失败，长期节食带来身体危害等）。作者还指出女性的身体规划很多时候是对男性审美视角的体现。

因此作者指出身体既有能动性，也有约束性，也会死去，身体既受到社会约束，又能有积极体验。虽然传统宗教已逐渐式微，但是近些年来也有复兴之势，人们按照宗教规定来塑造自己的身体风格，并体现在饮食、服饰、身体习惯等方面。作者认为可以把这种趋势看成是要超世俗的肉身。

四、社会学与身体

一些人认为古典社会学主要是一种非具身性的认知，这受到了笛卡尔身心二元论的影响，这种说法有一定价值但是片面的，社会学也有研究人的具身观，作者认为古典社会学是对身体的自然性和社会性双重思路来展开研究的，身体并没有被彻底忽略而是处于一种缺席在场的状态。古典社会学对于身体的研究大多时候是间接的，古典社会学家没有坚决的指出身体是人的行动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作者认为正是因为具身体现的反身性潜能、思考潜力和实践潜力，才能充分的从理论上来阐述我们的行动。古典社会学关注社会结构和功能运作，因此也会探讨人的具身体现的某些方面，比如马克思对身体和资本主义技术的关联性观点等。这些观点对晚近的身体研究产生了很大的帮助，因此古典社会学中身体必然是间接在场的。晚近的社会学家代表如戈夫曼和福柯在研究互动秩序和规训时就把身体放在分析的中心，他们的观点对主张社会建构论的学者产生了很大影响，但作者认为戈夫曼和福柯的著作也没有克服古典社会学的有关缺陷，二人的论述更像是对尼采身体观的复述，讨论社会如何介入身体并塑造身体、对身体进行归类，赋予身体意义，但没有对身体究竟是什么进行分析，因此社会建构论的身体观也并不太理想，相较而言我们更需要的是一种基础的主义的身体观。作者承认社会关系可能会深刻影响我们的发展，身体的形成也确实是在社会中的结果，但是身体依然是物质性、物理性、生物性的实体，拥有自然生长中蕴含的潜能。人类在长期进化发展中，是经历了社会与自然两方面的过程而形成的，我们体验生活、体验社会的依然是我们的感觉。

五、将社会学具身化

在这一节中，作者介绍了这本书的五大宗旨，第一是作者对身体在社会学中的定位，即缺席在场。第二是作者批判性的概述了身体社会学相关的一些主要视角和学说，分析这些视角谈了哪些以及没有关注到哪些内容。第三是争取提出一种相较现在各派理论更完整的理论，新提出的理论首先是对前期已有理论的博采精华，并且是兼具生物性与社会性两方面的。在生物性方面，作者提出“突生性”一概念，这个词在本书出现频率较高，指的是与生俱来的特性和能力。突生性与环境相互作用，是具身体现的特征。作者支持身心一元的观点，并打算借鉴莱考夫和约翰逊的研究，及达马西奥在神经科学方面的研究，力求超越自然主义和社会建构论的研究局限。作者在本书的第五章中对这种理论建构进行了阐述。第四点是对布迪厄和埃利亚斯身体观的概述，即身体资本理论与文明化身体理论。第六章是对布迪厄理论的概述，布迪厄的理论重点是对身体商品化趋势进行分析，涉及到品位、性情倾向、具身社会化等方面。第七章是对埃利亚斯理论的解读，埃利亚斯从历史维度出发，探讨勒我们的身体如何随着历史演变从集体化趋于个体化，从而使我们与自己的身体孤独相处。第五是将死亡作为身体社会学的重要内容来进行分析。对于死亡的分析既有世俗的也有宗教性的，宗教意义下身体的死亡并不是一切清零，而是一种存在向另一种存在的转变。

六、勾勒身体

这一章是对各章节讨论内容的概述，第二章讨论了身体在社会学中的双重地位（在场与缺席），以及作为一种研究对象的兴起。第三章和第四章作者对当代身体研究所借鉴的两种最重要的思想传统进行了分析（自然主义、社会建构论），自然主义认为身体源于身体、囿于身体，社会建构论认为身体由社会力量和技术相互影响来塑造生成的，在这一章中主要介绍了五种影响较大的观点，分别是玛丽·道格拉斯的人类学，社会史学家的作品，福柯的分析，戈夫曼的研究，动因网络理论家的贡献。第四章主要论述福柯与戈夫曼的理论，以及基于福柯和戈夫曼基础上所形成的特纳的“身体秩序”与弗兰克的“行动问题”两种当代身体学说。第五章通过对康奈尔和弗洛因德对于性别和身体和情感态身的论述，来弥合自然主义与社会建构论，并对身体劳动的领域进行关注。第六章和第七章分别考察布迪厄和埃利亚斯如何将对身体的整体研究扩展至社会中的身体理论。作者认为布迪厄和埃利亚斯的理论是现有的具身体现学说中最强有力的。第八章是对身体、自我认同和死亡的分析。作者指出在现代社会身体与自我认同的关系日益紧密，身体终有一死，新近的宗教复兴对死亡有着不同于世俗的看法。第九章结语是对前述内容的总结，并分析了在技术创新背景下，身体和自我认同所产生的新的观念，技术的发展也使得我们需要重新评估本书主体部分所讲述的学说的观点。

第二章 社会学研究中的身体

概况：本章是对社会学研究中的身体现象进行概述，首先作者阐述了身体古典社会学中缺位的原因，主要是由于在身心二元下，身体更多被认为是自然或生物领域的研究范畴，因此这一时期身体相对处于缺位或者说隐而不彰的状态，但是古典社会学者并未完全忽视身体，在他们的论述中也有涉及对身体的描述，但不是把身体作为主体来进行分析。在这一时期中，实用主义社会学肯定了身体的重要地位，以杜威、米德、詹姆斯、皮尔干为代表的实用主义社会学研究者均是探索身体-行动-环境之间的关系，但实用主义社会学在后期逐渐衰微。社会学对于身体的大量研究始于20世纪80年代，随着具身认知的兴起，研究者多从具身的角度去进行分析。身体研究的兴起原因在于第二波女性主义思潮的影响、消费社会下对身体的关注、资本主义所导致的“单向度”文化生活下市民对身体“修炼”的复归，及后现代技术下身体界线的模糊也引发了对身体的关注等。因此，在社会学中，身体从缺位状态走向兴盛。

背景：社会学在创建发展的过程中，始终采取离身式的思路，将身体看成属于生物学研究的范畴，因为人们普遍认为身体是个自然的现象且具有个体性，与社会学所关注的普遍现象有所区别，但身体在社会学中也不是完全消失，作者认为是处在一种缺席的现象。随着社会学的发展，学者开始质疑自然与社会的二分，在此背景下身体受到了社会学领域的关注，因为在从事社会行动中，身体一直是处于在场的状态，但出于隐而不彰的状态。社会学对身体的研究，在于分析身体如何将社会制度内化改造，并外化显现的。

尽管身体在社会学中具有重要地位，但社会学家对于身体的关注和研究在较晚的阶段才展开，传统对身体社会学的研究在于偏见、歧视、民族等方面。作者认为身体剥削是全球化过程的核心（器官交易、买卖新娘、童奴等）。

教育社会学中涉及到对身体的研究，在这一方面，布迪厄通过“文化资本”理论探讨了学生在学校教育下形成的性格、能力、审美如何反映在身体上，产生了较大的影响。但是北美和英国的社会学家有关学校教育的研究主要还是局限在语言和心智方面，而非身体。（中国同，但近年来对具身认知在学校教育中的作用显著增大）布迪厄指出，学校通过树立权威使学生服从，从而善于生产出特定形式的身体表达，这些身体行为是被得到普遍认同的。

作者认为身体具有重要意义的根本原因在于身体的感觉、能力、体验、管理既体现了个人的行动与约束，同时也蕴含着社会的规范，维护者社会的秩序。梅洛庞蒂的身体现象学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社会学对身体的关注。作者对背景的介绍在于阐述为什么在社会学中身体与精神发展成分裂的现象，虽然当下也没有很明确的建立身体社会学这一门学科，但是对于身体的关注持续增加发展。

一、古典社会学中的身体

古典社会学家马克思、韦伯、涂尔干、齐美尔、滕尼斯、曼海姆等都很少以身体作为社会学方面的研究主题，但诸人在论述中也会涉及到身体的研究，如马克思对工人阶级臣服于机器的论述，涂尔干对道德秩序的论述，韦伯对科层制下的身体理性论述等。

涂尔干为社会学学科的独立奠定了基础，他认为社会学是一门独立的科学，因此有自己的方法和研究规划，这一套方法有别于心理学及自然/生物范畴，在这个角度上，身体作为边界模糊的研究未被归于社会学主要研究的成分。因为社会学家认为生物学和心理学会对身体进行研究。

古典社会学未能发展处出身体社会学的原因：①古典社会学家的关注重点在于工业资本主义，如雇佣劳动、机器话、政治民主、宗教式微等方面；②身体常备视为自然的现象；③身体的行动被视为心智和意识的影响，而非具身认知；④身体的作用被归在了心智之中；⑤古典社会学家基本都是男性，不如女性对身体的体和关注多。

古典社会学对身体的关注

· 涂尔干：图腾社会中，集体的特征与认同往往直接铭刻在氏族社会成员的身体之上。（以文身的形式）

· 齐美尔：新创立的形式在不久后会变成传统及固定的制度，这些制度忽略了后来身体发展的需要。

· 韦伯：加尔文宗的清教徒式生活会使信仰者躬行节约，以严格的规定要求身体，拒绝感官享受，节俭的生活对本主义工商业消费社会产生一定影响。

20世纪时，社会身体学的研究依然缺位，身体和精神的二分也影响着社会学领域，身体作为意识附属，通常被认为是被动且具有消极意义的，而意识则是积极和创造性的。在这一时期，结构主义社会学和解释性社会学都对身体的研究缺少重视。

实用主义社会学确立了具身体现的重要作用，其代表人物有杜威、詹姆斯、米德、皮尔斯等。

实用主义社会学观点：

· 米德：①当人类力求在物理环境中维持生存时，个体之间会彼此合作，这种合作涉及到不同肉身之间姿势的协作（群舞之间个体协作）。P31②在个体行为中，具身主体起着连接外部环境与人体内部环境的作用，是发于感官、出于意向、居于情境的展现。（米德与杜威）

· 杜威：肯定感官、行动、环境三者之间的联系。

· 詹姆斯：习惯是理性行动的基础

· 皮尔干：具身主体观能够使个体与环境之间重新结合。

影响：不受古典社会学派待见，但在美国高校产生较好的影响，20世纪中期逐渐衰微。

二、身体在社会学研究中的兴起

20世纪80年代以来社会学家和其他学者开始强调具身体现的重要性，此类研究中较早的代表有Hirst; Woolley; Turner; O’Neill; Freund; Frank; Featherstone

原因：

① “第二波”女性主义的兴起。女性主义强调女性的具身存在，凸显身体对不平等与社会压迫的蕴含。

② 大众文化“单向度性”的生活（马尔库塞）。通过对身体的关注与提升从而摆脱单向度的生活，如通过瑜伽、冥想、禅宗之类以提高身体知觉（舒斯特曼），进而增进对身体体验及身体内部环境的关注。

③ 西方社会的老龄化。老龄化增加了需要身体劳动的抚养人数量；寿命的增长使老龄人口陷入慢性病中。社会学上的老龄化意义下，人们通过对身体的改变尝试如健身、整形等延缓衰老，也是对身体的关注。

④ 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结构转换。消费社会代替节俭储蓄与辛勤劳动，身体形象在消费文化中居于核心地位。费瑟斯通指出身体不再是罪恶的容器，而是展示的对象。在当代雇佣中，身体外形首先会被雇主考虑。

⑤ 现代性对身体的控制不断增加。如节食、器官移植、试管婴儿、整容。也因此被称为“机械态身体”（身体本质上是对自我而言的“他者”），即通过控制饮食、定期锻炼、健康体检等维持身体作为机器的运转和精心校准。

⑥ 宗教服饰。在某些地区，宗教服饰（如头裹黑沙丽的穆斯林）被视为威胁市民生活和社会秩序。这些装扮是对西方绝大多数规范性身体的挑战。

身体的不确定性：如话语的身体、物质的身体、生态的身体、消费的身体、医学的身体、网络的身体、性别的身体、规训的身体、谈话的身体等。后现代著述中对身体的不确定性进行了大量的探讨，此外，身体边界的模糊和不确定性在电影和游戏中大量反映。

20世纪70-80年代，“男性研究”蓬勃发展，并涉及对身体形象的研究。如男性维持着一种英武阳刚、胖瘦适中的身材是理想的。男性身体研究的原因在于社会对同性恋的宽容度增加并合法，男性更多的参与到了公共领域之中，以及在女性渐趋独立下，男性充当挣钱养家者的角色在逐渐弱化。此外，在消费社会下，男性的形象也会受到女性消费的影响

第三章 自然主义的身体观

概述：本章所探讨的自然主义身体观主要指向性别和种族问题，即社会具有支配地位的人试图从生物特性上来论证女性劣于男性，黑人劣于白人。对于性别问题，作者从历史的角度和社会生物学的角度进行了剖析，对其原因进行分析。对于种族问题，作者从社会生物学及宗教的影响进行了阐述。此外，作者还指出在当代社会下，女性身体呈现扭曲的发展现象，具体体现在对外形的规训上，这也与男性的审美和社会的意识息息相关。最后作者认为自然主义身体观对于身体生物特性的关注值得肯定，但是在分析上较为浅显，并不能让人信服与满意。

背景：18世纪起，自然主义的身体观就开始影响着人们对身体的感知，并渐趋关注身体与社会的关系。自然主义对身体的认知也有不同派别，但是各派别均认同身体是生物性与社会性的基础。

一、 自然性身体的凸显

拉克尔（Laqueur）指出在18世纪前，人们往往不注重男性身体与女性身体的差异，这种“一元性别/肉身”的模式支配了人们对于两性关系的思考，其中女性被视为低男性一等。18、19世纪，身体被视为区别身份的基础。

二、 “女人的麻烦”

18.19世纪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发展被用来确立男性的优等地位和女性的臣属地位，19世纪初，男女之间身体结构的划分越来越明确。社会上有针对女性的诸多观点，如偷窃癖的女性诊断是因为闭经所致、用脑过度会损害女性的生育能力等，这一时期认为女性的位置就是在家庭中处于臣属地位。男女之间的区别主要是在中产阶级之中，工人阶级的女人、小孩和男人一起劳动，并没有休息时间。作者认为这一时期女性地位的下降有两个社会原因，一是在资本主义工业变迁中，中产阶级男性地位受到了威胁，二是经济在社会和自然生活中的占比与影响越来越大。在这种背景下，需要女性的附属地位来凸显男性，将男性对经济的恐惧转移到女性的生物性身体中去。

二、 社会生物学

20世纪遗传学也旨在说明女性比男性低一等，20世纪70年代社会生物学在哈佛大学发展出来，社会生物学以基因为基本单位，基因是每个细胞核内的遗传物质，社会行为的决定因素可以由基因来决定，无论向上流动还是承担风险，均有其特定的基因，包括初次性体验的年龄也受到基因的影响。就两性差异而因，社会生物学认为基因会影响大脑的性荷尔蒙，从而导致两性之间的差异，作者认为这种基因的说法会消解社会的影响，使社会科学完全归于自然科学。

自然选择观对女性的身体特点进行了多种遗传和社会生物学的阐述，如绝经是因为女性到某个年龄之后要停止生育专心养育，乳房是为了显示性魅力，女性天生被设计成适合养育的角色等，作者认为这些观点经不起科学的推理。

当下，社会生物学的影响力下降，但依然会塑造着当前的一些制度，作者认为将各种不同视为男女对立的二元论是人为设置的，人类学也有许多资料能够论证，如东非的努尔人如果女性不能生育就可以像男子一样养牲畜、有牧群，因此在努尔人中，男女的区分在于生育能力。最后，作者指出自然主义也在提出诸多论证，以使某些种族、人群处于臣属地位具有合法性，而非仅仅是性别。

三、危险的“他者”

西方对于性别的观念不仅与身体有关系，也与基督教的身体观有干系。在基督教中，身体（肉身、性、情感）往往被视为脆弱且充满原罪的，需要心智进行严格规训，这些影响在英国新教改革期间尤为显著。

英国人/男人没有对自身的焦虑和担忧，而是将这种焦虑向外投射到女性与非洲黑人的身体之上，女性的身体被视为诱惑之源，会破坏白人男性的生存理性，但白人女性至少负责种族的延续与生产，与此对应，黑人在性方面被视为未开化与不可控制的，如同动物一般，代表着一种“前社会的”秩序，黑人也被视为有病的与肮脏的，这些观念和意象在殖民化和奴隶制期间不断加强。在美国也有类似的现象，黑人女性的肉身意象为保姆、奶妈和佣人，好莱坞对黑人的塑造也多与强奸相关，这一现象直到奥巴马上台才有所改观。在美国的强奸案例中，白人占50%，但因此被判处死刑的90%是黑人，没有一名白人男性因强奸黑人女性而被判死刑。

作者指出种族主义的特点在于一再企图将负面特征加入不同民族或人种的肉身存在中，如对黑人、华人、犹太人、穆斯林等。从社会学角度看，自然主义重要的原因在于社会中居于支配地位的人试图将被支配者从生物性上定义为低劣的，以证明自己地位的正当性。虽然在当代社会中，种族、性别、宗教、文化、习俗诸种要素日益混杂在一起呈现一种复杂的态势，但是从生物学上试图找证据证明某种人群低劣的传统做法依然影响较大。

四、得天独厚的身体

作者指出社会中占据支配地位的人通过将个体的价值等同于身体的自然特征或生物特征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正当性，这种做法贯穿历史。但另一方面，弱势群体也常将价值与身体生物特征相等同来进行反驳，如女性主义指出女性因为能生育，所以比男性更热爱和平、讲道德、富于创造能力。

女性主义者指出千百年来，男性一直在颂扬女性美德，但女性并未因此获得更多权利与自由。

五、被扭曲的身体

作者认为自然主义的身体观是对“前社会”现象的延续，而被扭曲的身体观中则可看到社会关系的影响。奥尔巴赫（Orbach）和彻宁（Chernin）对“被扭曲的身体”进行了分析，二者主张女性的身体有自然的体型，只是被男权制给扰乱了。一个女人要想为人妻、为人母就得找个男人，女孩所受的社会化过程是以在婚姻市场上获得成功为核心的，基于此，女人就得把自己看成一个商品，商品的价值建立在外貌和仪态的基础上，女性即受制于“苗条的暴政”下，由此引发女性节食、强迫进食、抽脂整容的行为。奥尔巴赫认为女性瘦是自然的，彻宁则认为女性丰满才是自然的，减肥是与自然的对抗，作者认为二人还是受到了自然主义身体观的影响。

作者还指出，身体形貌的重要性也体现在女性对体育运动的态度之上，尽管在消费社会对健康、健身的侧重下，女性依然认为拥有健硕的肌肉是一种负面的评价，因此许多女生远离体育运动，此外，在穿着运动服也被视为消解女性身体特质的打扮，因此许多女性不愿意穿着运动服展示自己。但对男性而言，运动和拥有肌肉则是男性特质的展现，因此男性会趋于选择运动和锻炼肌肉。

这种被扭曲的身体观是受到社会关系与制度的影响而造成的，社会对身体的形貌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六、不堪其负的自然主义思路

作者认为，对社会学而言，自然主义的身体观不足让人信服，因为他们并不能说出深刻的论证，但是自然主义对身体如何作用于社会这一点所进行的关注与论证值得肯定。此外，身体史学家的观点则具有更大的价值，即身体是被社会意识形态所塑造，具有一定符号表征意义。

第四章 社会建构论的身体观

概述：本章对社会建构论的代表观点进行了论述，分别是玛丽·道格拉斯、身体史学、福柯、戈夫曼、弗兰克、特纳动因网络理论。从共性来看，这些观点均注意到了身体在社会中的作用，但是福柯、特纳、戈夫曼没注意到身体生物性及自然性的一面。总的来说，这些理论既有贡献又有不足之处。

背景：虽然自然主义影响着身体观，但是社会学家更感兴趣的还是探索身体被社会的改造，而非身体对社会生成影响的方面。一些研究者提出了社会建构论的概念，即认为身体被社会所塑造、约束与创造。社会建构论者否认自然主义的影响，强调身体与社会的影响，但就具体的影响而言，各研究者主张有所不同，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有五种，分别是玛丽·道格拉斯的人类学、身体史学、福柯（后结构主义）、戈夫曼（符号互动论），及动因网络理论相关研究。社会建构论者是针对身体“缺席”状态的挑战，是将社会的影响代入身体中技能型分析。但是，作者也指出社会建构论的问题在于仅从社会背景考察身体的作用，而忽略了对身体本体的研究，动因网络理论稍微注意到身体本体的问题，但依然有所局限。

二、 建构人的身体

第一种社会建构论身体观：玛丽·道格拉斯主张身体作为一种意象是对社会的反映与隐喻，身体与社会是对位的，对社会的焦虑也会被投射在对身体的关注上，同时对身体社会性的关注也会影响人们对身体自然性的感知，。如对社会批判的人也会展现出对身体的批判与舍弃；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体制下都颂扬富有男性特质的劳动者与英雄形象，以此来反映传统行业的重要作用。

第二种社会建构论身体观：身体史家（托马斯·拉克尔和陆德米拉·约尔丹诺娃等）通过考古学、人体测量学等方法，考察身体的自然性的演变发展中各类社会特征的变化，如知觉与嗅觉等感官与社会基础议题的关系。身体史家的研究焦点在于身体的知觉、意象与社会意义之间的关系。

第三种社会建构论身体观：福柯的研究也是五种观点中最具影响力的。福柯认为身体完全是由话语所构成的，身体的生物性已消散，而成为一种社会建构的产物，具有高度的可塑性与不稳定性。

第四种社会建构身体观：欧文·戈夫曼对公共场所与私人场所的身体行为进行考察，对社会互动中身体的作用进行研究，认为身体是个体自我认同和社会认同的载体，身体管理具有重要意义。

第五种社会建构身体观：动因网络理论（布鲁诺·拉图尔、米歇尔·卡隆、约翰·劳），不认为社会对身体影响具有决定作用，认为身体主客体通过随时组合进行建构。

二、 权力、话语与身体

福柯的研究偏重于身体史，他把身体看成是由社会话语所生成的载体，并在社会话语中存在。在对历史的回溯中，首先，福柯对个体如何在制度下被生产为身体进行了探索，在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变迁过程中，社会话语的目标和范围均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并对身体建构产生了深刻影响。随着社会的改变，对身体的控制转向监控与激励机制，如通过酷刑、全景监狱的凝视等。在此方面，福柯也对肉身性进行了探索，认为性体现了话语的转变，在中世纪期间，神父对性的关注在于肉身，在宗教改革与反宗教改革期间，神父对于性的研究从身体转向心智。其次，福柯对话语对象的变化进行了分析，他指政府对大众的控制由死亡酷刑转向生育、健康、疾病等生存问题，如君主制下的法律惩罚是否定意义的，现代监狱的劳动是生产性的。第三，福柯认为现代性社会的变迁伴随着话语范围的变化。如政府的注意力从某类人转向整个群体，如全景敞视监狱的管理模式扩展到了学校、医院等，从而使得社会大众的监视迅速扩张。对于性的关注也拜托了个人身体而转向了社会性的生育健康方面。因此，福柯认为，话语的目标、对象和范围发生的变化。

福柯指出话语的各方面重构了身体和权力之间的练习，首先身体增强了被政府的控制，如国民的健康与医院有一定联系，医院的规范和技术的增进对于国民健康的监控具有重要作用（特纳）。其次，话语改变了被控制的手段。如早期的身体是通过权力在学校、医院、军队、工厂的规训所形成的，在消费文化中，生产性的控制则更为明显，如社会对身材的审美风尚之于个人的形体。

三、福柯笔下渐趋消散的身体

作者指出基于福柯的思路，物理态的身体永远无法把握，且肉身实体不具有持久性，因为肉身永远在社会性的话语背后。福柯忽视了作为现象学的身体，关注点在于社会对身体的影响，关于身体对社会的反作用却未能有很好的解释。自然主义者认为生物性的身体是社会性身体的基础，而福柯则认为自然性的身体仅仅是社会性中的一种建构，如果按照福柯的观点，那么关注的重点不再是身体本身而是话语。

四、日常生活中的身体呈现

戈夫曼把身体看成是人在行动中必不可少的部分。戈夫曼身体观有三个特点，首先他注重身体的物质属性，自然主义认为那身份是由生物学角度决定的，戈夫曼则认为个体有能力控制举动与外表。其次，戈夫曼承认福柯所主张的身体受社会影响、由社会生产，但戈夫曼主张身体的意义是身体习语所决定的，即公共场合中身体的言行举止、运动等各方面的标准。第三，身体是自我认同与社会认同之间的桥梁，社会影响下产生的身体形式通常会内化并塑造着个体的自我认同。

五、身体与社会互动

戈夫曼指出在日常互动中身体至关重要，身体的动作与外形均传递着人际交往之间的信息。因为在日常接触中，人们希望表现出某种社会角色，如果想要体现的到位，则必须遵循身体语言的规则，比如说参加会议虽然无聊，但要表现的满怀兴致，以展现自己较好的外在形象，又如男士主动给女士开门等，虽然这个举动体现了性别的不平等，戈夫曼认为这种不平等是由身体来体现的。戈夫曼还提到了所谓“有礼貌的不关注”，即两个人在路上碰面要有意不盯着对方。

六、社会认同、身体与自我认同

戈夫曼的观念中，人要想树立起自我认同，均需遵循社会交际中的身体管理，即让身体遵循某个角色的扮演，如上一段所述。戈夫曼指出人的自我认同源于照镜子，但是镜子里反映出的形象则是由社会的观点和偏见所塑造的。戈夫曼对窘迫和污名进行了分析，窘迫即未能自如的展示所应该表现出的社会角色，从而口吃、脸红、手足无措，窘迫表明一个人对自身的认同与实际的社会认同之间存在着差距，伯恩斯（Burns）指出，如果一个人的实际社会认同低于期待，则会产生较低的自我认同与社会认同，此时个体被赋予污名。

针对戈夫曼的观点，作者认为戈夫曼将人的虚拟认同（自我设定的角色定位）与实际社会认同之间的关系联系的过于紧密，有许多反例可以证明，如老年人并不一定就要暮气沉沉，也可以充满活力。（刻板印象？）

七、戈夫曼笔下可管理的身体？

戈夫曼的互动秩序理论展现了个体身体、自我认同、社会认同三者的关系，戈夫曼赞同身体是行动的关键，戈夫曼对身体的重视比福柯要多的多。作者对戈夫曼的观点提出两个反驳，第一是认为戈夫曼把身体与社会的互动完全割裂分离，从而低估了身体在社会学中的重要性。戈夫曼的研究缺乏一套机制与理论体系，即将个体的身体管理外化为社会认同的身体习语，对于这个问题，涂尔干进行了解读，但是解读的依旧很模糊，不具有可行性。第二是戈夫曼论述了身体行动，但未论述身体如何成为行动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最后，作者进行了综述，提出戈夫曼和福柯的身体观彼此对立，但是二者均没有提供一套关于社会中身体的明确理论。

八、身体与社会秩序

身体秩序理论是特纳在霍布斯的经典秩序问题上重新概括为针对身体的讨论。特纳认为所有的社会类型均要解决以下身体问题：①人口再生产②身体欲望乐书③人口的空间调控④身体在社会空间中的外表形态体现（表征）。

特纳列举了一个象限，按照时间、空间、内部、外部来对人口与身体进行分类。

（图表略）

· 人口再生产问题的社会秩序管理在于晚婚和父权，马尔萨斯认为晚婚是最理想的人口约束模式。

· 约束欲望即禁欲，涉及苦行的意识形态。韦伯被视为探讨苦行主义的理论家，韦伯在新教伦理的论述中探讨了工业资本主义及新教与艰苦劳作的关系。歇斯底里是由特纳提出，即在欧洲女性若想过上健康生活必须得通过婚姻与生儿育女，这种看法即男性高于女性，不认可此观念的女性（女性主义者）会面临着歇斯底里的威胁。

· 福柯的全景敞视体制是对人口在空间中被调控的论述。卢梭认为城市化对道德有副作用，因为人口的解决破坏了发乎自然的同情心。人口的增多会引发旷恐症，即虽然在人群中却依然感觉如同独自在旷野般的孤独。

· 特纳提出的表征是人在社会中国的形象展现，如所谓的体面、整体形象之类。戈夫曼关注人的形象在社会上的呈现。厌食症是社会生产下（苗条和美丽捆绑在一起）的个体身体管理。

总结：特纳的类型体系对既有的身体论著进行了组织和归类，并且阐述了社会发展下的是身体任务，特纳比福柯更关注物理态身体，也更关注秩序、控制与性。

评价：这些理论解释了身体受到哪些社会的约束，但未解释身体如何促进人们的行为。特纳虽然建立了一个体系，但为解释为什么某些理念相较其它理念更能解释这个问题，特纳的理论更像是历史学说的分析，更多的指向身体的外部因素。

九、身体与人的行动

阿瑟·弗兰克（Frank）考察了身体与人的行动之间的关系。弗兰克认为特纳框架的理念不能仅限于社会的抽象性概述，而是应该从身体主体出发进行探索。弗兰克认为身体的意指与发展和社会关系紧密相连，并重视肉身的生物性能力与约束。

弗兰克进一步提出，身体与社会互动中，必须处理四个问题：控制、欲望、身体与他人的关系、身体的自我关系（具身还是离身），据此弗兰克提出了一个模型框架，并对四种身体用法进行阐述。（不是太理解这四种）

· 规训态身体：可以预测行动的、以规训来盖过自然的、规训是脱离自身外表与社会交互的，此类身体即工具性身体，如军事训练下的身体。

· 镜像态身体：可以自己预测，通过消费不停的表现欲望，纯粹从自我利益出发对待他人，如自恋主义个体。

· 支配态身体：不断受到新的威胁，与自身想脱离，从而做出惩罚与忍受惩罚，该类身体主要为男性身体。

· 沟通态身体：通过与他人的沟通来建构自己，有欲望，欲望源于社会交往中而非仅仅是个人，是具身的而非离身的。

评价：弗兰克的身体观是对特纳结构主义的补充，其论证核心在于身体如何克服在行动方面的问题，但未具体阐述身体为什么是人行动的核心，以及如何被看作是一种重要的资源。没有能够说明人们为什么能够选择不同的身体风格，也没解释这几种风格之间能否相互转换，是什么样的历史条件导致某些人选择某种风格。因此弗兰克仅仅是讨论了这些核心问题，但并未提出克服这些现象的方法论。

十、 网络化身体

动因网络理论主张分析社会、政府、组织、家庭、机器和身体，并将其视作个体、观念与物质技术之间所形成的建构性关联网络。如女性特质不是一种纯粹社会性的建构，而是有身体、服装、化妆、高跟鞋、美发美甲等相关联形成的。在动因网络理论中，人不再是关注的中心。动因网络理论承认身体的物质特性，聚焦于网络，有助于引导我们关注身体与观念、物质、技术等多种介质的关联，但问题是①倾向于把一切都约为网络，在介质中的物的成分并不具备自觉意象、欲望本能，因此很多时候难以探究这些属性之间的内在关系。②牵涉范围太广，没有深入探讨肉身，把肉身视为独立存在的现象。③动因网络理论有时会混淆本体论和认识论，容易使我们偏离身体-社会的核心议题。

十一、弥合鸿沟

社会建构论注意到了身体对社会学的重要内涵，但常忽略了物理性、生物学的身体杂行动、认同中的重要性。福柯、戈夫曼、特纳等人对身体在社会学的重要性进行了论证，但是他们依旧从社会性来论述，没有将社会性与自然性合二为一。弗兰克的思想中融入了身体作为肉身现象的观点，动因网络凸显了身体与其它现象之间相互关联的重要性。

第五章 身体与社会不平等：社会的具身化

本章论述的问题是身体具有什么样的特征使其能够被社会塑造并对社会产生影响，作者力求在自然主义学说和社会建构论学说的局限之上探讨新的社会理论进行阐述，这种新的理论主张人的具身认知是一种自然现象，具身主体本身包含了自然主义认知观的生物特性，同时也涵盖了社会建构论承认社会影响身体的特点。具身理论和自然观的区别在于具身理论不仅认为人的生物性，而是从情感、信念、反身性等较高层级进行分析。本章主要从性别、臣属与支配、就业中的身体进行分析。

一、 身体作为突生性社会-自然现象

作者首先陈述了本顿（Benton）的观点，即有许多现象不是全由自然或社会造成的，而是处于交叉之中，因此不能完全忽视生物科学。许多社会学家认同本顿的观点，即如果我们要理解具身体现的因素，需要结合生物性与社会性来进行分析，把身体看成是生物性、前社会性或看成社会性、后生物性的观点均是错误的。

社会学家认为身体的生物性与社会性是不可分离的，如果仅承认生物维度，则与神创论没什么两样，比如说基因技术可以改变遗传中的某些要素，即是社会性对生物性的影响例证。埃利亚斯的《符号理论》进一步立正了自然和社会的交织如何作用于身体的习得，如婴儿的笑是天生的，而成年人的笑则涵盖了快乐、讽刺、强颜欢笑等多重情绪。作者认为身体本身并不能被完全约等于某种社会的表达，而是含有自然性的某些特征的。

作者指出，从身体具有生物性和社会学双重维度进行分析，只是为了超越自然主义观念和社会建构观念的局限的出发点，但不可否认的是，社会关系虽然没有像福柯观念中完全建构了身体，但也对身体的发展起到了一定的影响。对于社会-身体现象的观念，作者关注了R.W.康奈尔和彼得·弗洛因德二人，二者对此进行了一定论述，作者也认为应该用神经科学的相关信息进行补充。

二、建构性别态身体

康奈尔的分析聚焦于身体的外部因素，即体型、肌肉等，并从三个阶段逐步分析。首先，康奈尔考察了在社会学意义上是如何将身体区别为男性身体与女性身体；其次，康奈尔认为社会对身体的区分不是夸大生物性的作用完全二元对立，而是以特定的方式转变身体；第三，对于性别的概念和实践共同作用，否定与转变共同作用（不理解）

三、否定身体

康奈尔肯定了生物特性的重要性，并指出社会主要的不平等是由于标准的不平等，而不是身体本身的不平等。男性优于女性、犹太人是低劣的民族，这些所谓的生物差异都是凭空捏造或者夸大其词的。

否定身体指的是身体的生物性与社会性之间的矛盾，一般是指对生物性的歪曲，如夸大某些差异，认为男人优于女人、白种人优于黑种人、贵族优于平民等。对身体共性进行压制最明显的例子在于给小孩子穿女孩或男孩风格的衣服，虽然这个时候的孩子离生育还早，女性被认为柔弱，即使这个女生很强壮。

四、转变身体

康奈尔分析了社会如何通过否定身体的共性来分离人群，但是仅仅分离共性是不够的，还需要将生物性与社会性完全二元分离，才能论证男性优于女性、白种人由于其他人种等。这种二元对立也连带着身体与心智之间的二元对立，这些问题是康奈尔希望避免的，因此他的第二阶段是要探究社会实践如何转变了身体生物性的一部分而非完全对立。

康奈尔指出转变的过程构成性别态的身体，即男人成为男人不光是因为生理上与女人的不同，而是在社会对体魄雄健的崇拜下，男生不断趋向强身健体从而对身体进行规训。波伏娃对此进行了论证，指出要想成为一名女人，就要接受社会特定的角色、习俗等方面的培训，以塑造合乎社会对女性审美的标准与要求。特纳认为社会对女性的赞美加剧了女性的节食，对男性肌肉雄健的审美增加了青少年使用非法药物的几率，而肌肉强健则是隐喻着霸权式身体。此外还有一些学者通过镜像神经元细胞的反映来分析具身认知，这些研究尚存争议，但很多社会学家认为这种观念可以加强人们对社会互动的认同。作者认为这种观点也有助于说明个体如何在前意识层面被激发，从而对性别之间的差异性做出回应，在激发的过程中，镜像神经元不一定是模拟，而是以同情和理解的方式来参与。

五、性别态身体的再生产

康奈尔的第三阶段关注的是否定和转变之间的关系，如女性被认为是虚弱的，但是这也有逆转的可能性，比如女性青春期过后转向热爱体育。詹姆斯·哈格里夫从历史的视角进行讲述了中世纪女性如何将柔弱身体意象内化与身体之中，中世纪女性为了实现“纤弱”的刻板印象，从而三天两头卧病不起，以各种方式表现出被动和顺从。

六、使心智具身化

马克·约翰逊和乔治·莱考夫考证了心智与身体之间的相互关联，并认为心智源于具身性，经验和知识源自于人体，独立于话语并先于话语。作者认为约翰逊过于关注想象和范畴化，身体先于话语完全打破了福柯所说的话语决定身体，身体是话语建构中不可或缺的要素。

安东尼奥·达马西奥（Damasio）对心智的具身性进行了另一重分析，达马西奥认为意识产生于环境与肉身之间，我们在去看、去听、去触碰的一刹那所产生的感觉产生了意识，因此意识产生于大脑有机体，是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的相互作用下形成的。心智是大脑和身体就具身身体内环境和社会外环境不停的化学与电子信号交互所产生的，这些交互包括体感系统、神经系统、肌肉骨骼系统、传感器等生理学的范畴。作者认为神经科学具有一定意义，但不能把身体的变化全部用神经科学来解读。因为我们的身体不只是有机的、神经的物质，而是具有自我感知的主观性载体神经科学虽然能将具身认知约等于大脑中的神经过程，这有助于我们了解大脑中的滑雪活动，但是神经科学的阐述没有解释日常社会中的情感欢愉。P173

具身化的理念使男女概念由意识形态转向具身体现，如伯格主张，男性的呈现在一定程度上依赖于他所具身体现的力量，如果一个男人的生理特征不能传递出某种力量或权力，那么他的呈现则会面临一定威胁。这也是西方有关男性的身体霸权特质包括肌肉强健的原因。当然权力的体现并不仅限于肌肉，还有仪容举止、身高体重、衣着步态、自信等。如大腹便便的商人没肌肉，但是他的衣着举止依旧具身体现出权力。伯格也指出，并非所有的身体都按照性别特质进行改编，如女运动员就非传统的柔弱。

作者认为康奈尔讨论的否定和转变集中于身体的外部形态，他的研究对身体如何具有规划的可行性进行了论证，并指出人在出生后身体不断发展，在发展的过程中就在不断的被社会所塑造。但是康奈尔没有就具身体现在社会的其它维度进行阐述。基于这个问题，弗洛因德有关支配和臣属的分析是对此的补充。

七、情感态身体

彼得·弗洛因德（Freund）聚焦于病患、健康和舒适的身体体验如何受到环境和人际交往的影响，如不良的心理性社会来源（霸凌、座位不适等）会影响我们的神经分泌系统，并成为患病的关键因素。弗洛因德论证了三个发展阶段，首先，身心是否健康一定程度上取决于我们是否有能力控制自己处于安适状态，安适包括身体对体温、血压、荷尔蒙分泌、电解质平衡等方面的调控等等。其次，安适有赖于情感态存在，情感态指的是具身自我和社会之间的桥梁。（Kushner）的研究表明不利的社会情况会通过血清代谢水平的变化导致沮丧之类的情绪。第三，情感存在对社会分化具有一定影响。当人们在去权威压制下无法表达愤怒则有可能产生高血压，如黑人常会比白人血压高。压力也许会导致一些身体机能的变化，如失业给人带来的无力感和自我否定感容易引起头痛、恶心、没食欲、暴饮暴食等健康不良。在这方面，有权力者往往问题更少一些，而被支配者则常陷入无力之中。伦德伯格（Lundberg）指出如果地位受到破坏，人们会感到羞耻，并伴随着焦虑、沮丧和精神健康不佳。

作者认为弗洛因德的情感态身体分析是将肉身维度的情感与社会相结合，考察了社会形塑个人健康与患病的某些机制，康奈尔和弗洛因德考察了社会关系如何利用人体的不同维度再生产出不平等，二人均强调身体是兼具生物学与社会性的现象。但正是由于人具有生物性，使其个体有可能抵抗某些社会性身体规范。

八、劳动、身体与情感

雇佣劳动早就塑造着雇员的身体，马克思论述了劳动者、原材料和机器之间相互倾轧的关系，并对此进行了谴责。又如在采煤业、钢铁业等工作岗位生存需要付出相当的力量和耐力，身体则会被此弄得粗犷笨拙、情感寡淡。西方世界大部分国家服务业都占据支配地位，在消费社会中，人们的自我形象维护、外表劳动、情感劳动和身体间性劳动成为具身主体进行社会结构的关键。首先，我们通过穿衣打扮、保养护肤对身体实施维护和外表劳动。其次，还要实施一定的情感劳动，如逢场作戏、雇员对顾客在情感上的体现、通过监管控制雇员的情绪等等。第三，身体劳动也涉及对他人身体进行身际的劳动，如美容师之于顾客美容、舞蹈教师对学员的身体体态塑造等。这几种劳动是相互交叠而不是彼此分离的。如空乘既要性格迷人，又要承担体力劳动和情感劳动。身体劳动具有性别化分隔，如空乘之于女性。

针对以上几种观点，首先，作者认为雇主不可能对所有的上述劳动进行总体控制，如形象可以管理，但情感却未必能管控。第二，身体劳动与工作内在的潜在满足感也有着重要的作用，身体劳动是身体内部和社会外部的结合。如果劳动能获得舒适，则身体往往沉浸于劳动，如果身体与劳动失调，则会产生压力。第三，身体劳动不仅限于雇佣劳动，在各种仪式中如婚丧嫁娶，我们也都会相应的管理自己的情绪以适应情境的需要。第四，人们的情感劳动不是固定不变的，不同的人对同样的情境也会产生不同的情感。第五，对女性特质与男性特质的劳动划分过于简单，随着社会的变化，某些论点已经不适用了。

九、不平等的具身体现

身体的生物性中蕴含的潜质和能力使得与社会和技术的作用会发生多种改变。康奈尔和弗洛因德最重要的观点就是社会关系应当是具身的，对社会关系的认知和体验也是具身的。但是作者认为二人虽然给出了分析身体的方法论，但并没有提出关于社会身体的一套系统性理论。布尔迪厄和埃利亚斯的论述也关注了身体的具身性，布迪厄指出身体具有多重商品化，人们越是重视身体，在自我认同层面就面临着越多压力，限于身体之中（外表焦虑等），作者指出布迪厄重视身体外形管理的重要性。埃利亚斯强调了身体越来越个性化，身体对情绪的控制难度越来越高，这需要我们投入更多的时间在身体上，如维持形象，从而丧失了许多身体能够获得的满足之源。（如吃好吃的）。

第六章 身体与身体资本

概述：本章就布迪厄的身体观进行讨论，分析了人们如何基于不同阶层生产出不同身体形式，并对此进行资源转化。布迪厄的社会再生产理论主要是围绕社会定位、惯习、品位三者之间相互交织的关系而展开分析的，并涉及到了身体资本的转换、价值波动与代际继承的问题。布迪厄的社会再生产理论主要从经济角度和社会阶级入手进行考察，对社会历时性的研究多于纵时性。布迪厄的学说承认身体的社会性与生物性，避开了身心二元的问题展开研究，对身体资本的分析有诸多贡献也有一定局限，他过于强调商品化和社会再生产，使身体的其它维度被边缘化了。

背景：在布迪厄的社会再生产理论中，对身体的关注是核心，布迪厄承认自然身体但是更认为身体是由社会所塑造，身体是有价值的载体，布迪厄的观点受到了埃利亚斯身体的影响。在布迪厄的身体中，常使用“惯习”来进行阐述，该术语最初源于亚里士多德的德性，后埃利亚斯发展成社会惯习。布迪厄所探寻的主要是身体劳动中的经济意味，从而探索身体与社会不平等的关系。布迪厄将身体看成为某种特点形式的资本，也看作具有权力的符号，身体资本指的是身体被认为在社会场域中所具有的价值，身体资本可以转换成经济资本与文化资本。斯科特·拉什（Lash）认为布迪厄的研究具有显著共享。布迪厄的身体观强调了当代身体的重要性。在传统社会中，具身认同是通过集体仪式来进行，在群体在场中践行权力，现当代身体塑造则是以阶级为基础，不同的阶级对自己身体的观点会有所不同，因此也会造就不同的身体形式。

一、身体的社会形成

布迪厄的关注点不在于证明身体兼具生物性与社会性，而是关注把身体转化为社会实体需要劳动，是身体劳动培养出不同的身体姿态与言谈举止，这些并不是天生的，而是由社会分化产生，且蕴含着技能的表现，随着身体的不断发展，身体也具有了社会阶级的印记。布迪厄指出身体的社会印记由社会位置、惯习、品位三个相互关联的因素所组成，社会定位中最重要的是一个人所拥有的资本总量，以及随时间迁移这些资本会增多还是减少。社会定位还关注资本与文化、社会等方面维度的转换能力。惯习是在社会定位中形成的，是个体在社会阶级中形成的认知结构与动机结构。惯习影响到身体的方方面面，如不经意间的小动作。惯习是沟通社会场域的影响和个体创造性行动的桥梁，作者认为在布迪厄的概念体系里，惯习是非常重要术语之一并被大量使用，以致其意义常出现偏颇并消失。品位是个体对生活方式的选择与偏好，但是同时也受到物质约束的制约。

总结：自然身体是未完成的，要通过社会生活不断塑造才形成，在这个过程中身体被打上社会阶级的烙印。身体的发展是社会定位、惯习、品位三者相互关联而发展的，这三个因素影响了人们在社会生活中的选择。

二、身体、社会阶级与身体资本生产

布迪厄认为工人阶级和身体之间往往会产生一种工具性关系，身体是工人赚取薪资的手段，工人也没什么时间进行健身，工人阶级女性也没什么时间参加休闲活动，罗斯玛丽·迪姆（Deem）则指出工人阶级女性看电视也往往是和熨衣服一起干的。因此，工人阶级女性的身体带有兼顾挣钱和打理家庭的印记。布迪厄则指出工人阶级女性“贤妻良母”有一定标志，即饭做的要好吃又实惠，能够精打细算，女人往往牺牲自己享乐休息的需要来满足老公和孩子的身体需要。工人阶级的女性也不怎么注重自己身体的保养与健康，这种理念也是基于为家庭负责任或为家庭经济发展奉献的角度。因此，整体来看，工人阶级的身体特点是“过日子”的需求。即使生病去医院，也只是为了让身体这台机器能够正常运转以干活。

支配阶层则有时间和资源吧身体作为一项规划，既对长寿健康饮食进行规划，也注重体型，对于体型更偏好苗条与修长。资产阶级的外形体现在举止的张弛有度、步调的自信，对保持自己身体健康的自信。他们常把体育活动和高尔夫、舞蹈、射击、马术等社交功能的运动相结合。对于文化生产领域的专业人员如大学老师，则趋向于选择一些既能保持身体健康，又能凸显具有一定文化能力（区别于其他人）的运动，以显示自己的运动具有一定审美和品位，是粗人无法接触的（排他性）。

布迪厄的观点清晰的展示了不同阶级如何生产出各具特色的身体形式，无论男性还是女性，他的这个观点对于社会再生产理论具有重要意义。因为身体符号、身体形式其实意味着一种实质性的不平等。支配阶级之所以能生产出具有较高价值的身体形式，因为他们能够投入大量时间和金钱，能让孩子接受最长时间的精英教育，不需要从事专职工作。

（布迪厄的观点有些老？现在各阶层都能接受比较好的教育，数字科技下可以直接通过网络资源学习很多）

三、改变身体？

布迪厄认为社会定位、惯习和品位相互关联生成的身体形式是具有稳定性的，身体的习惯是较难转变的，但在稳定性中也会蕴含着偶然性。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和其它资本会影响人们对体育活动的参与，反过来体育活动也会影响到身体的发展。作者举例某些高端俱乐部需要有一定资产才能参与，如果某人资产下降则需要考虑参与其它运动，从而培养出身体的新取向。（但是有钱就一定要去俱乐部吗？参与一些所谓高尔夫网球就一定好吗？中国并不如此）如果一项运动与某社会阶层和身体在各层面都不冲突，则会被该阶级所接纳，由此可以看出身体图示中蕴含着世界观。总之，社会阶级深刻影响了身发展，赋予了身体形式特定的符号价值，这就是身体资本的生产。

四、身体资本的转换

布迪厄指出工人阶级生产出的身体形式所构成的身体资本价值要低于支配阶级所生产的身体形式价值。工人阶级也有潜力以运动为职业，将身体资本转换为经济资本，在这种情况下，身体本身的力量、速度、灵活等素质变成了交换价值的组成部分。但是，这种做法也面着一些限制：首先，工人阶级中很少一部分成员能够通过体育谋生；其次，这种转换只是暂时性的，因为运动员容易受伤，一受伤就得退役，并再学技能养活自己；第三，工人阶级的孩子花大量时间运动的话，可能就没法有一个好的文化课成绩和学术文凭。

布迪厄还认为工人阶级不仅是身体形式向经济资本转换的过程中面临限制，在转换成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时也是如此。但支配阶级则有更多的机会将身体资本转化为其它资源，且不用承担转换面临的风险。比如说精英私立学校中的学生掌握的身体礼仪、服饰打扮、言谈举止虽然不能产生直接效益，但是会有利于日后的商业往来。此外，精英的体育运动活动也有助于找到门当户对的婚姻，从而保障经济资本的稳定传承。

五、身体资本的价值变动

身体蕴含的符号价值是拨动的，因为身体资本是由社会场域赋予身体形式的价值来形成的，社会场域是基于动态组织原则构成的，因此身体资本也会随之波动，如随着时间的变迁，某些流行文化过时了，而古典的王室的礼仪之类价值还会持续。费瑟斯通（Feathersone）指出工人阶级往往能接受衰老，而新中产阶级则会产生年龄焦虑，因为中产阶级在中老年后面临着地位被取代的焦虑，因此他们更加追求饮食控制和外表修饰，以此和年轻人竞争。但上层社会人士已经达到巅峰，成为发号施令的支配者，有资本应对老年生活，因此他们的老年身体象征是地位的象征，也并不惧怕被展示。

六、身体资本的传递与控制

支配阶级想要维持身体的符号价值也面临着困难，因为身体资本不能代际继承，身体资本的发展是复杂而满场的过程。身体资本也不能超越个体行动者的能力，如衰老和死亡。身体资本也很少能被购买或交换，除了整容之类的个例。因此每一代新人想要获得具有符号价值的身体，就要付出各种身体劳动。并且特定的身体形式始终会面临风险。在经济危机之后，经济资源大幅变化，而身体资本可能成为更安全、更受偏爱的投资形式。但身体资本的代际传承是隐性的。

七、合法的身体

在许多社会场域中，都有对身体合法规范的规定，如一夫一妻制、反同性恋、学校对学生肥胖症的监控、宗教国家的服装问题等。这些规定遭到批评者的反驳，他们认为政府只关注问题和结果，而不关注问题的原因。

八、小结

作者认为①布迪厄的观点创造性的继承了古典社会学，并且避免陷入二元论的争论中。②布迪厄关注具身行动，并重视具身行动在社会中的作用，以此作为自己理论的核心。③布迪厄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成为了“利益社会学”，利益社会学把具身的实践和表现都看成是以获取最大利益为动机的。④布迪厄社会再生产理论更多的关注社会的共时层面而较少的关注历时层面，他的理论无法充分解释埃利亚特所分析的身体历史变迁问题。⑤布迪厄的理论未能解释为什么有些人的品位和关系不符合所属的阶级。⑥在后现代数字科技时代，理论需要对技术带来的变化及发展趋势纳入考虑之中。⑦布迪厄虽然强调惯习具有持续性，但是在他的理论中未对塑造身体惯习的过程进行充分论述。⑧布迪厄的理论没法从现象学角度来解释身体，因为他把一切都按照经济利益指标来划分，但诸如宗教情怀这些超越经济利益的影响则没法解释。⑨布迪厄从对社会阶级截然划分的角度入手分析，就难以探讨身体怎么做能够跨越社会阶级，此外也没有探讨性别和种族问题。⑩布迪厄所说的身体转化有很多限制，尤其对于女性更多的是涉及到性的方面。布迪厄明确论述了身体兼有生物性和社会性的特性，这是许多理论家所未达到的。

第七章 文明化身体

概述：本章对埃利亚斯的文明化身体理论进行阐述，埃利亚斯的文明化理论主要是基于历史的维度进行探讨的，在历史的发展中尤其是宫廷社会中，由于对社会地位的竞争，礼仪及言谈举止等不断被内化，并且逐渐由外部因素转化为内因动力。埃利亚斯的文明化身体理论分析是具身的，兼具生物性与社会性两重属性，生物性体现在身体的文明进程在于受教育使身体具有符号表意作用、对情感的控制能力等，他的具身观和当代的研究依然有一定相关性。埃利亚斯的文明身体理论大致从社会化、理性化、个体化三方面论证，作者虽然认为也存在着一定问题，但是相较之前的理论是进步的。

背景：埃利亚斯“文明化身体”的分析，关注的是身体在行为准则、情绪控制、人际交流、暴力统治等方面的意义。埃利亚斯的身体观是具身的，他关注的是具身主体作为历史承载者与历史创造者的关系。与建构论者认为身体是社会外部环境所塑造和生产的观点不同，伊利亚斯认为社会学应该关注身体内部的生物性维度和社会性维度。埃利亚斯同布迪厄一样认为具身主体兼具生物性和社会性，具备发展潜力，同样需要漫长的教育过程去塑造。埃利亚斯采用发展的观点来看待身体，认为个体和社会的长期文明化进程造成了情感表达和身体表达的变化。在中世纪未文明化身体时期，可以无拘无束的满足身体欲望（？），在现代文明化身体时期，能够将情感理性化，从而控制情感，控制自我与他人的行为。埃利亚斯的“文明”和传统意义上的“文明”有所区别，指的是社会是否安定、习俗的精致化、社会关系中自我约束、技术的发展与运用等方面。埃利亚斯的文明化没有明确的起点和终点。

埃利亚斯的方法论：首先，身体发展的社会背景由“型构”组成，身体的体验、外形和教育均在社会交往、人际交往中发生。其次，埃利亚斯文明化身体既考察社会分工的历史变迁，也研究个体的行为和外表，进而分析社会外部控制如何进入到身体内部的自我约束。第三，埃利亚斯的分析基础是认为身体兼具社会性和生物性，因此人能够考虑个体特征如何和社会环境相互作用。埃利亚斯用“符号解放”来表示人有能力通过符号进行沟通交流的作用，符号解放促进了文明化身体的发展。

一、身体的历史发展

埃利亚斯认为对具身体现的文明化形式考察不仅要关注现代资本主义，还要关注历史，即从中世纪以来的变迁。中世纪早期人们行为难以预测，常常因为小事而引发暴力，且粮食短缺、酷刑频繁，残害肢体和杀人能够给施暴者带来快乐，人们时刻处于自卫提防的状态。在这种背景下，人们毫无节制的满足自己的肉身欲望（魏晋南北朝类似？不过中世纪不是禁欲吗）中世纪虽然存在苦行的极端形式，但与此并不矛盾。自文艺复兴以来，人们越来越重视情感与身体管理，这和宫廷文化不无关联。宫廷社会将身体行为进行了制度规范，在宫廷礼仪价值体系中，身体被置于核心位置。在宫廷文化中，公开战争转向背地阴谋，因此并不要求人们时刻展开高度攻击。反之，如若在宫廷文化中受到认可，则需有好的言谈举止、遵守礼仪、有良好的形象。在这一阶段，身体的自然性受到了压制并逐渐脱离，身体日益社会化。

但是在现代社会，统治者发起战争通常会经过理智考虑。

作者指出身体社会化有三个特点：首先，自然的身体也受到了社会性的影响。其次，技术的发展进一步加速了身体的社会化。第三，随着社会的文明化进程，对身体的规范和约束越来越多，身体逐渐转型为对行为准则的表现，身体礼节被当成认同和价值的标志。

二、身体与区隔的追求

埃利亚斯认对“区隔”（类似于区别）的追求使身体管理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在中世纪，骑士不用担心地位受到威胁，但随着宫廷社会的发展，地位取决于官衔，并且个体在宫廷中的位置极易波动，如表现出失礼现象则会损伤名誉，影响社会地位。因此，人们不得不关注每一个姿势和表情，细心揣摩话语的内在隐喻。埃利亚斯指出宫廷生活中的地位竞争使得人们在交流中会克制情感、工于心计，如果想要长期维持社会地位，则需要小心谨慎、富有远见、约束自我，但也会具有重重焦虑。在这样的背景下，身体管理逐渐开始内化，行为意识不是被外界强加，而是形成了一种潜意识，无论是否处在公众场合，都习惯性的遵守，比如人们不见人，也会梳妆打扮。埃利亚斯认为，宫廷社会的地位竞争毫不逊色于资本市场的经济竞争，但是资本市场以经济为媒介，而宫廷社会则是以身体的礼仪为中介，这样的话就导致人们自觉的养成宫廷的礼仪与举止风度，已显示自己与他人的卓然有别，展示自己的阶级地位。

埃利亚斯还指出，宫廷地位竞争还产生了三项意外的结果：

首先，人和人的相互认同更加稳定，因为个体在乎的是自己的言谈举止任何被他人认可，或者被他人理解（理解这种属于上等阶层的礼仪才能凸显自己的身份地位），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不自觉的关注更多的人，在认同中也会产生移情。布迪厄与戈夫曼进一步指出，当今社会这种现象也存在，人们依旧希望在他人心中留下较好的印象。埃利亚斯指出，当情感战胜了情感控制，逾越了内心的准则（中国的道德），就会体验到羞耻，对于礼节的要求（道德）也旨在培养个体的羞耻感和窘迫感。

其次，要有预见力。在宫廷社会中，一句无心之语可能会后患无穷，身体也始终处于展示之中，要始终保持警觉和身体管理。

第三，逐渐扩大了成人与儿童的身心距离。随着成人的自我控制度不断增加，孩子也不得不学习更多的东西才能养成文明化的身体，成为被社会接受的成员。如果孩子未能达到社会的要求则会被视为有病。成人的身体越是受制于自我和别人的监管和控制，孩子的身体在进入成年期之前所要投入的劳动就越多。（社会地位高的父母或古代的宫廷成员更加注重孩子的教育礼仪各方面培养）

三、身体的社会互赖性

宫廷对人群的区别划分是文明化身体的直接原因，此外还有一些更广泛的因素。第一是社会分工不断发展、人与人交流日益频繁。第二是暴力垄断。在封建社会，各诸侯国需要不断战争开疆拓土才能发展（以攻为守），只是守成只会连自己原本的领土都控制不了。同时封建社会的暴力行为被政权牢固控制，个人若想采用暴力行为（起义等）则会受到严厉惩罚。在这种情况下，生活相对安定、暴力相较减。第三是社会互赖。社会分工的细化促进了个体的合作、交流、竞争，从而逐渐摆脱统治阶级暴力（如社会舆论）。以上三点那都是文明化身体发展的前提条件。

四、文明化身体

文明化身体的特征：身体的社会化、身体的理性化、具身自我的个体化。社会化与自然化相对应，身体社会化指身体自然机能的退隐，身体向社会准则表达的转型。理性化与中世纪的冲突不断相对应，文明化进程中，身体的自我控制日益加强，体现为对道德的表现和理性的处理。此外，技术化的物质创新也通常伴随着文明的进程。作者指出埃利亚斯对身体社会化和理性化的分析具有历史基础。埃利亚斯的理性化和韦伯对社会的理性化分析有诸多共通之处，即理性化是双刃剑，一方面越来越理性，另一方面越来越缺少激情，但是激情往往被内化了，激情不在人际交往中展现，而是在对抗监管中体现。自中世纪末以来，人们的自我情绪控制力越来越强，开始逐渐视自己为独立的个体，并与他人互相分离。身体的个体化促进了行为礼节的发展，因为人们更强调反身性（相互影响）。

在研究身体理性化进程中，埃利亚斯受到启发去研究体育运动在休闲活动中和社会中的地位。埃利亚斯指出，在文明化社会中，要对情感进行控制，即个体从小被教育不能以进攻的方式表达快乐，而是要在阅读书籍、欣赏艺术中感受快乐。小孩子看到喜欢的东西第一反应是去摸，但往往被大人告诫不可以，在不断的训诫中，摸变成了看，这样的转变也有助于广告、3D电影等视觉艺术的地位越来越巩固。体育运动作为非暴力的身体对抗形式，能够使人们体验到兴奋，无论是自身参与还是观看他人比赛。体育运动给文明化身体提供了释放的渠道。

作者认为虽然埃利亚斯对于文明化身体的分析源于历史时期，但是他关注的几个特点现在依然适用。文明化身体的发展使人们越来越趋于自己呆着，身体成为交往的壁垒。身体的管理标准要求人们不断管控自己的身体（主要指情感），这也有可能带来心理焦虑、负担等各种心理问题。

五、文明化身体的瓦解

埃利亚斯对文明化身体的研究指明文明化身体发展有一个整体的方向，但是在发展过程中不是匀速向前的，有时也会出现逆转倒退。文明化的身体发展受到多维度影响，首先，国际和国内文明化进程程度不一致，国内对暴力的垄断通常高于国际（联合国对世界的话语权不如美国总统对美国本土的话语权），如果国家之间发生战争，身体冲突就会导致文明化身体的某些特征瓦解。其次，在一个国家之中，当某群体面临失去现有社会位置的威胁时，文明化身体的发展也有可能发生逆转。如乱世或王朝末期农民变得更具暴力性战斗性，相比和平稳定的上升期。第三，社会中不同群体文明化身体的发展层次有所差异。被主流社会接纳的群体的身体文明化和被主流社会排斥的群体身体文明化不同，被排斥群体更有可能采用暴力手段。第四，社会思潮变化也会使文明化身体发展更复杂。（如现代舞更强调身体的个性表达，在形态上展现为对古典的、传统的身体审美反叛）

六、历史态身体

埃利亚斯的具身体现是生物性过程与社会性过程双重影响下形成的，他的观点和社会建构论有一些不一致的地方。埃利亚斯认为虽然身体越来越社会化，但是身体社会化的过程是身体的生物特性推动的，比如说教育使人获得认知符号的能力，生物性赋予人塑造自己身体的能力。

作者也提出几点质疑：首先，资本主义不同于宫廷生活，不能只是从几项因素或者过于依赖几个维度进行分析。并且埃利亚斯虽然认识到肉身理性是一个双刃剑，但是没分析肉身理性对身体安适会产生什么负面的影响。其次，埃利亚斯的文明概念缺少细化和分化，比如说资本主义对个体的规训相较封建社会更多，像工厂对工人规定时间的限制，但是与此相对，资本主义对家庭生活的规训比封建宫廷少的多，人们在家里可以和在工作单位截然不同，在家可以非常放松，因此人们只是根据不同场合选择不同的身体表现，不能说这些礼仪已经彻底内化了。布迪厄指出，内化的程度取决于这个人的社会地位。埃利亚斯的理论也没有涉及到性别上的分析，因为同样的身体举止在男生身上可能是自信的表现，但是放到女生身上可能就被认为是气焰嚣张。埃利亚斯对于内化的理论和布迪厄的惯习概念是类似的。第三，埃利亚斯有关文明进程的论述是对弗洛伊德的“单线”历史化（这个不大了解）。第四，埃利亚斯常常将意外之举也归入意料之中进行分析。对于个体行动创造文明进程这个现象，个体自身并没有预期自己的行动会产生这样的结果，这往往是客观的而不是个体主观的，意外常常大于意料。

评价：埃利亚斯的观点虽然也有一些问题，但是相对于自然主义观点和社会建构论观点还是有一定的增进。埃利亚斯的观点能够关注到具身主体的社会化、理性化和个体化，这也影响了之后具身认知相关研究的探讨方式。埃利亚斯没有将个体看成是固定的、封闭的，而是将其看为具有突生性的、可被塑造的，此外埃利亚斯还关注到了技术化，提出身体的技术化与文明化通常是互补的。总之，埃利亚斯的具身研究在当代依然具有较高的意义。

第八章 身体、自我认同与死亡：生与死的型构

概述：本章借助三种思路来论证身体、自我认同和死亡的重要性，第一种源自于彼得·伯格（Berger）《神圣的帷幕》，是将身体与牟总宗教观相融合；第二种来自安东尼·吉登斯（Giddens）的分析，即晚期现代性如何通过认同与身体结合；第三种源自埃利亚斯和布迪厄，二者既承认身体塑造了环境，又被环境所塑造。此外，作者对宗教的身体性，宗教对死亡的观念进行了分析。

一、 身体的悖论

伯格从哲学人类学的角度出发，指出社会位置、宗教、制度等最初都是外化的，之后被逐渐内化，但是在内化的过程中经常会出差错，因为我们对自身的认识是或然的。伯格借鉴卡尔·雅斯贝斯并提出“边际情境”的概念，并指出死亡是重大的边际情境。但是当个体将宗教内化入自身后，虽然肉体会死去，但个体依然具有对自己身体、身份的认同。宗教能够将具身个体上升至超人身层面的境界之中。

作者认为伯格的研究对于身心关系的分析具有一定意义，他结合了具身（肉体死亡）与内心（宗教精神）。伯格虽然认为宗教对于人的身体塑造有重要意义，但是他并没有分析宗教实践如何通过这种意义来改变对人的具身存在。（不是特别懂伯格的理论）

二、 现代性与自我认同

在传统社会，具身认同是和社会再生产结合的，是通过仪式来进行传递，现代性社会中认同是可协商的，是通过不断的重组与反身性（相互影响）而形成的。吉登斯通过“生活风格”理念来分析个体在晚期现代性的发展，“生活风格”指个体将物质形式与认同相结合。

吉登斯和伯格均认为死亡的前景是个体面临的最具威胁的因素，因为死亡会摧毁一切。吉登斯的分析主要是针对后现代性的影响，而非人们所面对的普遍性问题。吉登斯认为身体从自然领域转移到了文化领域之中，身体的自然领域只体现在生和死，作者认为吉登斯将文化与自然二分的观点忽视了身体在发展过程中的生物性和社会性。身体虽然会按照自我意识进行塑造，但是也要遵循肉体自身的生物结构与发展规律。

三、 身体之死

埃利亚斯和布迪厄认为人的具身体现具有历史维度和文化维度的差异，这对伯格和吉登斯的分析进行的一定补充。布迪厄的研究分析了身体在现代消费社会下自我认同和身体肉体相互关联的方式。如年龄焦虑就是自我认同和身体本体之间关系的体现。埃利亚斯除了关注身体作为价值载体外，还分析了身体在历史中的社会化、理性化和个体化。社会化指身体如何以社会现象相联系，从埃利亚斯的论述中可以推断，我们与社会关联的越密切，对身体就会愈加不安（年龄焦虑、外貌焦虑、婚姻焦虑）。身体的理性化指我们对身体行动和身体情感的控制越来越强。个体化指从历史中的集体仪式逐渐走向个体独立，在现代性及理性化下，个体为监督自己的身体不断努力（如节食），但也失去了很多身体的满足（如吃好吃的）。这些特性相互关联，就使得人们在面对死亡时，只能与其身体独自相处，从而更多的产生对身体本质的思考。

四、 死亡的可见性

菲利普·阿莉艾斯（Aries）认为死亡不只是个体态身体的逝去，还是社会态身体的扰乱。Bloch认为死亡意味着社会丧失了个体，而不是个体丧失了社会。韦伯认为祛魅有助于死亡的去神圣化，新教使死亡转向个体化而非社会公共空间。Kellehear认为死亡不再是公众、社会的事情而是隐蔽、私人的事情。

面对死亡的回避还体现在丧痛咨询的增长，如Howarth指出生者被鼓励要挺过悲伤，不要对死者念念不忘；Stroebe指出丧痛如同生病，要尽快恢复。埃利亚斯指出个体没有能力直面自己身体的死亡，人们会趋向于回避濒临死亡之人，从而拒绝给濒死之人关爱，因为一个人的死亡提醒了另一个人自己也会如此。因此现在人们濒死之时，将会处在并不曾有的孤寂之中。

死亡的医疗化也使死亡从公共领域中消失，医院使亡者身体从公共凝视汇总退隐。但另一方面，我们也从电视中每天看到自然灾害、战争纪录片、社会问题等各方面对于死亡的报导。

五、 维存策略：与死抗争

鲍曼（Bauman）提出的“维存策略”反映了死亡的医疗化与人们不愿见濒死之人的心态。维存策略指通过各种方式管理生命选择，努力遏制死亡的影响范围，在这里生命选择指保持健康、消减自杀倾向等。鲍曼的“维存策略”承认了宗教的意义，如基督教是通过主张个人灵魂不朽来浮动死亡。但是随着宗教的式微，这种信念会逐渐削弱。

对于维存策略，鲍曼提出了多种策略：

① 自我照看，即通过对健康的关注与规划，加强锻炼、防范风险。

② 解构死亡，即对死亡的原因进行分析，并寻找克服具体原因的方式，如肺癌就少抽烟饮酒，高血脂就低脂饮食等。

③ 自恋式回避，以自恋的方式多关注自身，斩断过去的羁绊，培养新爱好，轻松去旅行。自恋性人格约等于我们所说的精致的利己主义，即一切以自己为中心，而非去考虑奉献和别人的看法。

④ 充满爱恋与情欲，指寄希望于爱情，爱情赋予希望和意义，从而推延死亡。但是鲍曼也指出此条有奉献，如一方对另一方的控制，导致被控制一方自我丧失，从而面临死亡的序曲。

六、 死亡的复活

作者首先阐述了不同理论家对于死亡的观念：如吉登斯认为死亡代表着控制的中介；埃利亚斯主张死者就不存在了；从现象学的观点来看，死亡不仅意味着某人的离去，还意味着自身身体图示中与逝者相维系的部分受到了伤害；马里斯（Marris）认为丧亲的根本危机不在于丧失了他人，而是源于丧失了自我。尽管如此，在我们的思维、情感和身体中，亡者的影响依然存在于身体之中。

七、 死亡与宗教态身体

在20世纪中后期，宗教虽然被边缘化处于式微状态，但是现在在全球许多地区宗教都呈现复兴之势。宗教对于新死亡的身体有其自身看法，首先他们要求进行肉身方面的看护，如伊斯兰教、印度教、犹太教都要去生者善加看护信众的遗体，当代印度教则强调生者和亡者要共同居住，日本佛教将亡者变成祖先等，这些宗教都对死亡具有一种仪式性，并使生者和亡者通过纽带继续延续。

作者从动因网络理论对宗教行为进行分析，亡者作为动因网络理论的行动引自，通过与祈祷、具身存在、家祠、照片等多种因素结合，反映出亡者依然生活在动因网络中。此外，还有一种观点认为死亡不是生存的对立而是一种转型过程。作者认为不同的文化和宗教对待死亡、认同、具身体现的观点各有差异，整体来看，宗教致力于创造出超越日常生活的体验，从而转变人的感情、价值观。宗教的身体教育对人们具身能力和认同有较强的塑造作用，如斋戒、祈祷、朝圣、苦行等等，通过身体锻炼来不断转化意识。但韦伯认为，宗教虽然对塑造人们的理念具有重要作用，但是现代性的反身性和理性又会使人们不断怀疑这套理念和体系的可信度。

第九章 结语：具身体现、认同与理论

一、 缺席在场的身体

背景：20世纪80年代，一些研究者认为身体研究并不能只囿于自然科学，于是从社会学方面对身体展开了探索，研究涉及社会行动与认同、历史变迁、符号体系、权力与治理的生成与流通等方面，这些研究奠定了身体作为社会主题的基础。这些研究的共有的不足之处是将身体的物质性与感官性看成是其它因素的附属而非独立，即不是以身体本体作为主体，而是将其放在一套社会学系统学说的某个视角下来分析，以此建立身体社会学与生物学、心理学之间的关系，代表如弗洛伊德。

古典社会学的身体观：身体的缺席由来已久，西方哲学主导思想是身心二元论，心灵凌驾于身体之上，典型代表如笛卡尔“我思故我在”，康德“具身性的激情是对行动的阻碍”等等。孔德、韦伯和齐美尔等人虽然对身体进行了分析，但是并未体现出具身性的价值，涂尔干将具身个体与道德潜力相结合进行研究，对道德情感和生机能量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分析。古典社会学中对于身体的研究更多的注重身体对社会性和技术性的指向，忽视身体本体（血肉、骨骼、感官）等方面而重视组织和技术等因素。但在探讨数字技术下的身体时反而涉及了对身体本体的研究。

当代各流派身体观：在哲学对身体的负面看法及古典社会学对身体内含的模糊分析下，当代理论家（后结构主义、后现代主义、现象学、女性主义、社会学等）对身体的研究有了更多的空间。20世纪90年代起，“身体”成为频繁研究的概念，且研究者均赋予其积极意义这些理论家均从各自的本体论和认识论来看待身体。如消费文化认为身体是一种表面现象，表示这商业的价值，受制于时尚的变化；女性主义者认为身体是关于肉身和生理特征的意识形态观照，以证明女性作为附属地位。在赛博格研究中，身体是前技术时代文化的残余，前途未卜且正在迅速消失。

赛博格身体观：赛博格研究认为身体具有淡化趋向，该派将人的身体看作是一种场所，各类文化与结构在上面留存印记（作为一种符号或文化记忆之类的），然后以此进行传承。该类别的作品中往往重信息轻具身体现，导致身体的物理缺席逐渐超过身体的物理在场。

作者的观点：不认同赛博格对身体渐趋消逝的观念，具身主体是兼具社会性和生物性的，但不可完全约等于当代社会关系和结构。

二、 身体与自我认同

背景：近几十年来消费社会下对身体外形的追捧，身体内涵在宗教性、国族性等多种群体受到的关注。在身体长期缺席下，无法应对这些群体对肉身长期关注和执迷的文化认同。

1. 自我认同与潜势态身体

潜势态：莱德（Leder）以现象学和结构主义理论为基础，认为当个体从事和目的的行动时，身体保持潜势的状态。

肉身缺席：莱德认为在结果导向中，我们常沉浸于观念的世界中而忽略身体的作用，如不用思考就能走路；不用思考就能完成舞蹈技巧（动作定势阶段）。以及当得病时身体可能无法感受到，如高血压、癌症而不知。

从现象学来看，身体通常在经验中缺席，但在以下方面身体会重新成为体验焦点和感觉焦点。

病显或复显的身体：①生病中的疼痛②性③恐惧④尴尬⑤扰乱等均使我们意识到身体。

解构潜势态身体：莱德认为，当身体沉浸于合目的的行动时就会退隐不见，但这也反映出是健康、正常的身体。（如怀孕依然显现）

问题：①有些人身体依然凸显，身体的反应影响着认同，但莱德的命题将此边缘化。如种族主义中黑人对自己肤色的不安、同性恋者（自己内心不认同的）的自责，莱德对此并未进一步分析。②莱德没意识到身体有可能变成一种规划（如刻意减肥）

意义：①启发了健康与疾病社会学中对身体的研究；②解释了为什么对身体的研究常体现在特定方面

2. 自我认同与肉身在场

身体规划的观念：

· 吉登斯（Gidens）：在后现代性社会中，技术控制获得了质的提升，在消费社会下身体成为重点培育对象，因此莱德所讨论的合目的性的、外在导向的行动已经转向内在的身体。

· 韦伯：理性行动的非理性后果：身体规划的目标脱离（如受时尚影响、减肥反弹、不孕不育）

身体选择：受技术启发重构人类具身体现的方法。

· 虚拟现实和数字技术下可能有多个身体的发展趋势，或一个身体在一生中被多次整个重构。如赛博格身体将芯片移植到体内；

· 鲍德里亚“符码”理论认为技术有能力清楚人机之间的绝对对立状态（身体关系模糊）

身体规制：

① 中世纪的身体规制：节食、祈祷、严苛苦行，以摧残性的憎恨肉身为核心（宗教性的献身于某种理想）

② 当代：抽脂、整容、节食减肥、艰苦锻炼（身体重构）

· 中世纪与当代对身体的行为差距不大

· 身体的规制构成了对肉身潜势概念的颠覆，身体美没有退隐而是在 “前线”成为合目的性的活动主客体。

· 身体的规制与莱德的潜势身体观念不是彻底对立，共性是都强调对身体认知的关注，但都没有足够重视到身体对我们思想支撑的重要性。

· 身体规制/规范下有关身体身体之美的意象可能成为某个人群强加于另一人群的压迫性面具（如黑人、减肥）

3. 身体作为认同的面具

身体作为面具的意象：外表的视觉规范助长了一些群体对另一些群体的压迫或制造劣势，这意味着身体外表构成了“第二层皮肤”，具有符号意义，且视觉成为建构、巩固和再生产现代社会关系的唯一感觉中介。（如黑人、黄种人之于白人）

作为紧身衣的面具：从“约束”的角度看外表概念。（如女性对身体外表的焦虑）

作为展演的面具：从身体与视觉的联系来分析。（如个体通过对外表和行动的控制以传递特定印象给他人）理论家讨论这种观念是否意味着以身体对他人的欺骗，一部分人认为以身体面具是为了创造出某个个体在社会地位、经济地位的假象，后现代认为不存在真诚而恒久的自我，社会生活在于我们所投射出的不同的具身认同。

发展：森内特（Sennett）指出19世纪末身体面具被视为人格的固定标识。

评价：身体作为面具的观念引发出一个问题，即评价身体的标准是谁建立的，作者认为身体不等于外在的形象特征，这种看法忽视了具身主体的抵抗、积极参与，甚至对社会变迁做出影响的能力。

4. 互补性质与身体图示

身体图示：参照环境坐标轴，对自己身体位置所拥有的前意识性的整体觉知。

· 来源：身体图示源自于物理态身体的感知觉及所处的社会环境。

· 核心因素：实践性、肉身性的主体间性，使得个人从他人角度来看待自我（反身性）

· 评价：身体图示观念一方面承认物质环境和社会环境对具身认知有影响，但并不认为具身主体是被动消极或无限可塑的。

· 身体图示的重构趋势：①技术上身体趋于去中心化（赛博格）；②风险管理相关议题上，身体图示趋于有限强化（孕期对胎儿的筛查）；③身体图示得到超验提升（宗教的新复兴趋势）

· Hayles; Hansen; Munster; Wegenstein针对新媒体与新技术下身体中心化趋势的消退进行了探讨。这些探讨引发我们思考肉身在场如何延展并覆盖将我们的感觉与技术媒介相关联的材料。

三、 身体理论与肉身实在论

具身体现和社会关系：

① 身体充当了社会所提倡的规范、习惯、认同、技术与符号的特定场所。

② 身体能够对环境发挥影响，以创造性的方式作用于社会。

③ 具身行动对社会的再生产或自身转化的再创造做出积极影响。

有关秩序化身体的社会建构论分析：身体特性被视为由政治、规范和话语等方面的规制生产和调控的客体对象。此类研究代表有特纳（Turner）《身体与社会》、巴特勒（Butler）《性别麻烦》、《身体之重》等。

有关“鲜活的身体”的现象学研究：主张自我、社会和符号秩序等都是通过身体的工作来构成的，代表有Leder, Young, Ahmed, Frank及胡塞尔、梅洛庞蒂等，现象学身体认知对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构成了重大挑战。作者认为现象学的身体分析虽然被解读为分析人们如何体验自己的身体，但其实关注的是体验的身体基础。此外莱德认为现象学身体观未关注到身体的退隐不显，身体之间的差异性，以及结构主义对身体倾向的塑造作用。

有关社会背景中的身体的结构化理论：身体既是社会实践的被动接受者，也是其所处情景的积极再创造者。此类理论代表人有Boudieu, Giddens, Grosz等，如布迪厄认为具身主体既被不平等的阶级所塑造，在身体生产中也进一步加剧了不平等性。此类理论常间接借鉴实用主义，旨在指出具身主体再创造所处社会环境的实践方法。

调和理论、调和身体：通过对以上三种理论的分析，可以看出具身体现是一个普遍的主体，每种理论都针对身体与社会的关系进行了分析，并经受了一定的时间考验。社会建构论认为身体是重要的场所，能够使社会的种种观念与影响传输进身体中；现象学认为身体是社会行动者进行体验的基础；结构化理论受实用主义影响，力图解释身个体对社会的能动作用，社会文化对身体行为本身的影响。作者认为以上三种观点都没有充分认识到身体在这些活动中的意涵，均具有一定不足之处，对身体多角度的关注有助于不同类型问题的解决，虽然我们可以单独的接受某种观点排斥其它观点，或者否认全部观点，但是最好的做法还是将身体看作兼具社会性和自然性的现象，认可身体的突生性（天生的）能力，承认身体既是社会环境的结构定位场所，同时也持续影响着社会发展。（肉身实在论）

肉身实在论（作者针对以上几种观念所提出的自己的理念）：是指视身体作为社会构成的多重载体，如作为定位场所来传输社会认同的习惯、规范、技术等，且具有突生性的能力、对社会发展、社会关系具有积极创造的作用。

· 作者认为自己提出的“肉身实在论”是对马克思、涂尔干、齐美尔、埃利亚斯理论的创造性解释。这些人的理论均认识到身体是社会传输的定位场所；社会关系和技术对身体的组织与塑造作用；

· 肉身实在论认为社会的趋势与身体主体对这些趋势的内化是两件事情，因为人们在再造或创造性的内化中，还涉及各具特色的身体本体性特征影响。如身体与社会的关系中会受到情感、情绪的影响，以及亚文化群体对规范的排斥和对不受规训的放纵与享乐的追求。因此，社会具有多重可能性，无法用一种具身观来轻易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