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尔纳在42岁那年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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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尔纳在42岁那年重返故乡后创作了这部小说。在与非洲隔开足够远的时空之后,步入中年的古尔纳开始回望,通过构想一个东非少年可能会有的成长道路上的种种遭遇,借少年未经世事、不加滤镜的视角,将一个男孩的成长故事嵌于社会动荡、历史变迁的大背景中,仿佛是在与百年前一个东非少年、一代移民的前身对话?
一部时间、空间感与我们有相当距离的作品。 桑给巴尔。阿拉伯人。波斯人,印度人。斯瓦西里语。阿拉伯语。英语。波斯语。读者翻开这本书阅读几页后马上就掐准时空坐标是很难的,中国读者对那片地理区域、历史文化基本没有概念。连“坦桑尼亚”这个国名都是六十年代才有的。东非沿海早在两千多年前就有阿拉伯人、印度人、波斯人到达那里,早早地就呈现了民族、宗教和文化的多元性和融合性。这一点很要紧,因为这种融合和多元正是在那里出生、长大的人看到世界第一眼的样子,所以那里的孩子才会比其他地方的人对宗教、对信仰、对人生之旅有更多的问号、纠结与思考,有着无与伦比的丰富的精神世界。
主人公Yusuf,有着悦耳又令人遐想的中译名“优素福”,的确心智优良,素来对幸福、对天堂有着困惑与期盼。书中写道——
十二岁离家时,优素福的小包袱里有两条短裤,一件长袍,一本经书。他还记得被妈妈拥抱时她那高耸而柔软的胸脯,被爸爸搂在怀里时他身上男人的汗味。
十六岁时,“年轻人”这个词在优素福耳中听起来有高贵意味,几乎像被描述为身材高大——或者甚至是哲学家——一样好。
他对自己被父亲抵债出卖给商人的真相一无所知,他 的苦难不是狄更斯式的贫穷,不是奥利弗·退思特式的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他身上更多的是温水煮青蛙似的心灵和精神上的被奴役。 从看店的小伙计哈利勒——这个与他有着相同命运的男孩——身上优素福不无忧虑地看到了自己若干年后的影子:虽然纯真和良知不会泯灭殆尽,但现实岁月的磨砺已经熄灭了复仇的火焰和向往更高尚生活的激情,取而代之的是求生欲催使下的玩世不恭与仇富嫉贤。
随着商人阴阳莫辨的伪善面纱被揭开,“阁楼上的疯女人”(英国小说的标配吗?)的浮出水面, 他才认清了这个看似神秘,实则伪善、怀柔,甚至凶蛮的外部世界的真面目。
高潮是结尾,是出乎意料的,是开放性的,是作者埋藏的彩蛋:优素福目睹抢食粪便的野狗,夺门而出……(不透露了)掐指算来,这会儿优素福该17岁了。
优素福之后的故事也许会在后面4部作品中找到踪迹。
高级的作家是回避轻浮的乡愁忆旧或是庸俗的苦难叙事的。古尔纳为什么要写下这样一个近乎白描、满满“古早感”的故事? 在古尔纳诺奖获奖演说里有这样一句话,“努力保存那种记忆,书写那里有过什么,找回人们赖以生活,并以此认知自我的那些时刻与故事。同样必要的还有写下那种种迫害与残酷——那些正是我们的统治者试图用自吹自擂从我们的记忆中抹去的”。
当然,不必费心思去追寻所谓的微言大义,第一眼,只要体味意境,发挥感悟和想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