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是一种农业行为 农业是一种政治行为

—《食物演化史：肉类、蔬菜与快餐》精读稿

食品安全问题，与我们每一个人相关。但在你眼里，它很可能就是黑心厂家在食品里面添加了禁品。事实上，这个问题远非这么简单。

《食物演化史：肉类、蔬菜与快餐》是一本介绍人类历史上，食物演化过程的著作。作者是美国人马克·比特曼。他是美食专栏作家、《纽约时报》杂志首席作家，曾出版30余本书，涉及烹饪、减肥等方面。2007年，他在TED的演讲《我们的食物有什么问题》，获得爆红。相比于演讲，本书是一部严肃的著作，更详细地讲述了我们的食物到底有什么问题。

本书全景式地描绘了人类的食物演化史，立足于今天，着重展示我们为什么陷入垃圾食品泛滥的困境，工业化的农业对人类生存带来什么样的威胁。在讲述了种种问题之后，比特曼还为我们描绘了前进道路的开端。本书曾获得美国亚马逊月度最佳图书。

本书共三部分。第一部分“种植之初”，揭示早期人类的觅食行为，促进了工具制造和自身发展；农业出现之后，人类的食物变得单一、营养不良，出现阶级分化；认为“食物推动历史发展”。第二部分“20世纪”，讲述工业化农业的形成及其影响，指出食物问题也是一个政治问题，我们躲不开垃圾食品。第三部分“转变”，作者告诉我们，每一种更新迭代的工业化食品，都离真正意义上的食物越来越远；“食物系统毫无道义可言”；要实现“食物正义”，我们需要集体努力。

本书的核心观点是，“自我们从树上下到地面的那一刻，到后来拓荒、殖民、发展科学和资本主义，没有任何事件对早期人类文明的影响，足以比肩农业的发展”（第一章）。进入20世纪，农业产品的盈余，使人们用工业化的方式生产了大量垃圾食品，威胁人类生存，但是食品问题不仅仅是一个农业问题，更是一个政治问题。我们需要建立一个可持续的、公平的全球食品系统，它的实现前提是，在包括经济在内的所有领域广泛实行社会变革。

阅读完本书，我关注以下三个问题：

1.本书的简介

出版社在本书封二推出“内容简介”，不足150字，其中前半部分是这样的，“本书通过梳理食物的历史，揭示了它们是如何塑造人类历史的。作者认为改造食物可以重塑人类的未来。”以此作为全书概要，用语简略，有失偏颇。

本书书名叫“食物演化史”，梳理人类历史上食物演化的历史，描述当今食品对人类生存带来的种种威胁，以及我们已经开始的行动。比特曼并没有刻意地去解释、论证食物“是如何塑造人类历史的”，况且，书中并没有直述“食物塑造人类历史”这个观点或命题。倒是有“远在智人出现之前，食物就是推动人类进化的动力”（前言），“觅食促使人类制造工具”“觅食是最主要的动力”（第一章），“食物推动历史发展，土壤推动食物生产”（第五章）。

可以理解，在遥远的“种植之初”，“觅食”和“食物”对于人类生存和发展，具有极端重要性。但是，要反过来说“食物塑造人类历史”，或者“食物推动历史发展，土壤推动食物生产”，正确与否有待商榷，而说法本身就不够严谨，毕竟“食物”也好，“土壤”也好，它们都是物，无法成为“塑造”“推动”的主体。

作者也没有简单地认为“改造食物可以重塑人类的未来”。他的主要笔墨，用在描述20世纪以来，工业化农业出现之后，全球食品生产及消费领域存在的种种乱象，并指出其危害。比特曼特别严肃地指出，“我们需要在宏观层面进行变革，首先要认识到获得健康食品是一项基本和普遍的人权，地球的福祉优先于企业利润”。所以，“重塑人类的未来”远不是“改造食物”就能实现的，需要在宏观层面进行广泛的社会变革。

2.本书的性质

出版社介绍作者马克·比特曼，“美国美食专栏作家，《纽约时报》杂志首席作家”，“曾出版30余本书，其中包括《如何烹饪一切》系列和《纽约时报》排名第一的《6点前吃素食，减肥恢复健康》。”不错，他首先是美食专栏作家，此前写过很多本书，内容主要在营养、食谱、烹饪等方面，最被叫好的书是关于烹饪、减肥的，但是，本书与上面这些都不是同一个类别。

本书是比特曼写过的“最严肃的一本书”，“我希望本书能改变读者对食物及与食物相关的一切事物的看法”（前言），内容是许许多多的“问题”和“看法”。出版社列出的本书卖点中，包括“中国首批注册营养师xxx倾力推荐”，显然是把这本书当成了写营养的书，尽管全书仅有的一张图表是“食谱搭配建议”表（第十四章，如下表），但表中填列的是食物类别，如“蔬菜”“水果”“肉类”等，是一个粗线条的食物类别搭配，“是根据有据可查的营养学研究总结出来的”。请出中国首批注册营养师来“倾力推荐”本书，显得错用了力量。

3.本书的可贵之处

本书的可贵之处，在于比特曼能够超越食物谈食物、跳出问题看问题，从而帮助我们认识“与食物相关的一切事物”。

首先，在比特曼的笔下，“食物”不仅仅是一种能吃的东西，更是一种能够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存在。食物的生产推动人类进步，而食物的匮乏又引致一些灾难性事件，他说，“饥荒自始便是人类历史的一部分”（第四章），“食物总是带有政治色彩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与食物的关系，即食物怎样到达我们手中，已经越来越受到政府和政策的影响”（第七章），“吃是一种农业行为”“农业也是一种政治行为”（第十五章）。类似观点，在书中多处出现，这是在“食物”的营养属性之外，大大延展了其社会属性，发人深省。

其次，比特曼认为，“食品世界充满了可怕的问题，其中一些问题的出现，是由于人类重要的营养来源已经变成了全球的主要利润中心”（第十四章），一语道破食品问题的根源，进而揭示产生这一根源的土壤，“我们的食物系统由一系列交错、关联的因素决定，而将这些因素联结起来的核心正是权力”（第十五章）。因此，解决食品安全问题，需要跳出食物系统，“必须纠正土地与财富分配上的历史性错误，将权力赋予全世界在经济上最弱势的群体”（第十五章）。撇开这些解决方法的现实性，起码，他的观点是大胆的、有理的，也是“正义”的。

诚然，本书观点多而分散，行文经常在食品安全与粮食安全，即农业问题与政治问题之间跳跃，读起来费劲。但是，它肯定是一本好书，它能引发我们对于自身安全、对于人类命运的深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