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身份认同

这是一本极为特殊的人类学研究,它展现给我的不只局限于在马达加斯加西部,这一陌生地域的人文、风貌,和一个族裔的文化历史,更是一种让人耳目一新的,对自我认同的新的视角和探索。
人作为群居动物,总是归属于某一些群体的,我们构成群体,群体也塑造了我们。以家乡、居住地、母校、职业身份在自我介绍里总是并不可少的一部分。与我们习以为常的相反,维佐人不以地域、人种、宗族上的划分来认同自己的身份,甚至他们并没有任何与生俱来的固有身份,而是以当下行为和生活方式来判断自身维佐的身份。这些行为也并没有确切的标准,当一个人以海洋为生,拥有造船、航船、捕鱼、吃鱼的技能或习惯,他就可以是维佐人;一个人生在内地的人,当他来到海边生活,他也可以成为维佐人;作者作为白人生活在这里并渐渐融入,被当地人夸奖他正在成为“维佐人”。
维佐人这种“当下”的身份认同,同时体现在他们各自生活中,维佐人的人生规划就是没有规划,每个人就活在此时此刻之中。因为日常依赖于渔获供给饮食和贩卖收入为生,每天的收入受到天气和运气的影响,存在极大的波动。作者描写维佐人无法忍受雇佣制的工作和种植这种按时按序的劳动,不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没有储蓄的习惯,捕获多少就吃多少,生活水平仅仅取决于当下的收入。所以在另一方面看来,他们几乎不习得经验,总在新的发现与发明之中,他们也从不做准备,不被未发生的事所影响。

维佐人这种天性的纯粹自由也同样表现在对待皇权、婚姻、亲属关系之中。维佐人讨厌约束、不认同国王的统治,拒绝将自己的历史归入王国的历史。维佐人不喜欢法律上的婚姻契约,只是通过举办婚宴来确认关系,这种关系也并非永恒和排他的。他们的亲属关系并不是构成一个个排外性的大家族,反而通过对祖辈的追溯,让人们都能找到关联紧密联系在了一起,却又去通过婚姻关系来确认同族与异族的身份。仅仅在对待死亡时,维佐人的态度是固定的、永恒的。死亡意味着只能选择一个祖辈的“壤葬”,只能被划分为这一单一族系和单一身份。
当我合上这本书,留给我的更多是关于人本身存在的思考:只活在当下的纯粹性,没有计划也是一种计划,拒绝牵绊不意味着拒绝责任,不被定义和不断流动的自我认同,这种更接近生命本质的生活像是对现代社会无数错综复杂的问题,一个轻飘飘却直抵根本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