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嶢詩景

升庵獲罪。鋃鐺入滇。於己或是壞事。於滇中文化。則是幸事。當初與升庵同罪之廷臣有毛玉者。即滇中高嶢人。惜冤死獄中。未及與升庵同行。而其子毛泝。知升庵入滇。乃敬重有加。屢邀升庵至其家侍奉。公元一五三〇年。毛泝於高嶢建屋。升庵往賀。題名“碧嶢精舍”。此後更是買下此處。作歸老安憩之所。直至一五五九年。辭世於此。

去歲滇游。八月四日入翠湖邊雲南省圖書館。觀館藏古籍展。見滇中古書多種。尤可寶愛的是終於見到黃裳先生寫過多次的麗江木氏家集數種。為雲南特有的黃粗皮紙所印。寫刻亦古拙茂美。世所稀見。

可惜沒有見到裳公尤為愛重的《高嶢十二景詩》。不知雲南省圖藏有此書否。觀裳公書跋。有《高嶢十二景詩》一則。滇南本裳公舊游之地。故甚愛賞此書。屢作題記：

此天一閣書也。薛目云。溫泉詩一首。高嶢十二景詩十二首。楊慎撰。即此。

丙申之秋。重游滇南。數過湯泉高嶢。念此書不置。丁酉夏重跋。

此嘉清刻本高嶢十二景詩。不著撰人。周越然得之陳乃乾。云系楊升庵作。亦不知何據。然書實甚密。亦不似附刻它書之末者。此殆當日紀游小詩。刻以貽同輩者。余倩徐紹樵議及此書。久而未報。蓋以小冊難索重直也。今日午後過市。此書與嘉靖刻嶽麓書院石壁禹碑乃同歸於余。為之喜慰。所去幾米二石。亦不之惜也。昨今兩日所得佳本幾近四十種。書緣美甚。因題記焉。乙末十月十七日。月明如洗。燈前記此。

此滇中舊刻。字體方勁。棉紙初印。精絕。去年秋余游滇南。訪書翠湖圖書館。見木公家刻孤本數種。前皆有楊升庵序。亦刊於嘉靖中者。雕槧絕精。與蘇錫一帶所刊。並無少遜。頗疑非滇中開板之物也。升庵所著則絕無藏（去廾）。惟吳三桂治滇時所刻高嶢升庵祠志一種。尚題吳年號而已。此寥寥四葉可為高嶢志乘中之絕妙資料。可寶愛也。丁酉六月初七日雨窗展書重記數語。黃裳記。”

細閱題記。乃知此書為周越然舊藏。周越然民廿二年五月八日《晶報》刊有一文曰《分量最少之诗集》。即介紹此書：

“余藏書中。有分量最少之詩集兩種：（一）《南明紀游詩》。（二）《高嶢十二景詩》。均明刻單行本也。

《南明紀游詩》。明黃中著。嘉靖中刊本。藍印。白口。雙魚尾。四周雙邊。半葉八行。行十九字。全書十四葉。內前後序四葉。圖一葉。紀游詩四葉。諸家次韻詩五葉。清《四庫》不收。黃中字西野。括蒼人也。平那氏之亂。滇人德之。不知其尚有他種著作否。

然《南明紀游詩》非最薄之詩集也。最薄者。當為《高嶢十二景詩》。全書四葉。每半葉七行。行十五字。字大如錢。統作顏體。上白口。題‘高嶢詩’三字。下黑口。其上作橫烏絲二。單黑魚尾。魚尾與烏絲間記葉數。四周單邊。不著撰人。據說乃明楊慎所作。

楊慎字用修。號升庵。其著作甚富。清《四庫》所收所存者。有三十一種之多。此《十二詩》。不知升庵集中有否。手頭無書。無法翻查。

《十二詩》。每首五言三韻。中一韻為對偶。茲錄《十二詩》之題及最末一首之文於後。以見其筆法焉：

（一）翠岩晚靄。（二）碧關朝霞。（三）茭塘去帆。（四）水雲歸棹。（五）淨洱山帶。（六）羅藏水樁。（七）入村漁火。（八）九寺僧鐘。（九）南巒松雪。（十）東村桂月。（十一）梨園春遊。（十二）蓮池秋泛。《蓬池秋泛》後有長短句一首。題《鶯啼序》三字。共二百三十六字。《蓮池秋泛》之文如下：

‘新妝搖畫舫。倒影駭天吳。翠蓋波心出。紅雲水面鋪。欲知臨泛久。荷露漸成珠。’ ”

而滇中名宿由雲龍撰《定庵詩話》一種。其中撮述周氏文字而成一則。然審其文意。彼亦未見此兩集：

“近人周越然藏有《殘明紀游詩》《高嶢紀游詩》兩種。自謂為集部中篇頁最少者。兩書皆明嘉靖中刊本。《紀游詩》明黃中著。藍印白口雙魚尾。四周雙邊半葉八行。行十九字。全書僅十四葉。內前後序四葉。圖一葉。詩僅四葉。諸家次韻詩五葉。清《四庫》未收。中字西野。括蒼人。平那氏之亂。滇人德之。《十二景詩》。明楊慎著。全書僅四葉。每半葉七行。行十五字。字大如錢。純作顏體。上白口題‘高嶢詩’三字。下黑口。其上作橫烏絲二。單黑魚尾。魚尾與烏絲間記葉數。四周單邊。未注著者姓名云云。按此詩已見《升庵集》中。特印刻精工之單行本。則未之見。前書亦於滇事有關。惜未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