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御工事的发展历程

自有战争以来，防御工事就出现了，而其中最为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各种规模庞大、防守严密的堡垒。相应的，为攻克这些工事而出现的作战形式，就是围攻战。历史上，堡垒的陷落往往意味着战争的终结，或者战局发生了重要转折。如1453年君士坦丁堡的陷落就宣告了拜占庭帝国的灭亡；而1529年奥斯曼帝国未能攻克维也纳多少意味着其扩张浪潮的终结。此外，非固定的野战工事同样在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最典型的大约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堑壕战。英国历史学家、英国皇家历史学会副会士杰里米·布莱克的《堡垒图文史》就讲述了从远古至当代，人类防御工事的发展历程，尤其侧重于中世纪以后防御工事的发展。尽管兼顾了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堡垒发展，但书中叙述依然是以西方堡垒发展为主。

最初的防御工事是天然的，如洞穴、山脊，之后出现了人工防护，如土墙、木栅等。随着国家的出现，防御工事越发复杂，城墙和攻城器械这组对立物出现了。在古典时代，古希腊、古罗马也都有修建堡垒和围攻的记载。

进入中世纪，城堡成为主要的防御工事，筑城技术和攻城技术也不断进步。城堡不仅是中世纪王室对内统治的重要工具，也是向外扩张的重要支撑。英格兰在威尔士的扩张、西班牙“收复失地运动”等，都有赖于在新征服地区修建一座座城堡，在巩固成果的同时，为进一步扩张提供前进基地。但到了中世纪晚期，随着火炮投入围攻战，城堡受到了严重威胁，在百年战争后期，法军就凭借火炮拿下了一座座英国控制的城市。这一时期，欧洲人也使用马车营垒作为野战防御工事，典型的如胡斯战争。

进入16世纪，大炮日渐普及，技术水平不断提升，围攻战中作用凸显。相应的，应对大炮的防御工事最早在意大利出现了，即所谓“意大利式”堡垒，其降低了城墙高度，在上面架设大炮，并引入了棱堡、壕沟等设计。不过仅凭防御工事是不够的，只有与能为其解围的野战部队结合，才能最大程度发挥其价值。这一时期，西方向世界其他地区的扩张过程中，堡垒起到了支点作用，殖民者每至一地就在沿海修建设防据点，以此为基地向内陆继续扩张。

17世纪的防御工事延续了上一世纪的发展趋势。这一时期，欧洲许多国家王权扩张，对内削平不满的贵族，如路易十四一方面在镇压叛乱后在当地修筑新城堡，另一方面摧毁与之作对的地方贵族的工事。堡垒发挥了其传统作用，一方面是重要的设防据点，另一方面由于其可以驻扎军队、囤积物资，也可以为进一步扩张提供支持。随着步兵和炮兵机动性加强，三十年战争和英国内战中都爆发了许多野战，因此野战防御工事也起到了重要作用，交战双方在宿营时都会挖掘工事，构筑阵地。吕岑战役中，瓦伦斯坦的军队就是靠阵地前预设的壕沟守住了防线。

18世纪，法国工程师沃邦设计的堡垒推动了防御工事技术提升，堡垒与火炮的结合加强了防御优势，使得围攻战难度进一步加大，也极大限制了野战部队的活动。扼守要隘的重要堡垒具有重要战略意义，为各国所重视。如1775年至1776年冬，美军未能攻克防守严密的魁北克，因而未能征服加拿大。尽管军事历史学家通常认为战争形式在18世纪发生了重大变化，从古代静态、有限的阵地战转为全面的激烈运动战，并贬损防御工事的作用，但实际上这一时期防御工事依然具有相当重要性。

19世纪，火炮在射程、机动性、杀伤力等方面都有显著提高，尤其是在拿破仑战争中，野战通常比围攻战更重要。但实际上，土伦、曼图亚等战役表明，围城战依然重要。围攻不仅可以是野战的一部分，也可能引发重要的野战。维也纳体系建立后，欧洲长期没有爆发大规模冲突，列强将注意力投入到海外扩张，堡垒作为重要的控制手段伴随着这一过程。而非西方国家的防御工事在欧洲火炮面前越来越不堪一击。到19世纪下半叶，随着后装线膛火炮和高爆弹的出现，防御工事也不得不进行升级，特别是使用混凝土修筑其顶部。这一时期欧洲许多国家修建了堡垒群，同时，面对枪炮性能的显著提升，野战防御工事也越发受到重视。

进入20世纪，第一次世界大战集中呈现了火炮与防御工事的对决。要塞最终被证明不敌重炮，列日要塞在德军重炮轰击下崩溃，不过德军最初预计攻陷这里只需花费2天，但实际上花了11天，这严重影响了德军的推进速度，为协约国争取了时间。另一方面，堑壕发挥了重要作用，使得西线很快遍布堑壕，并形成了较为完备的防御体系，在增强防御能力的同时，减少敌方炮火对己方的杀伤。即便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布列斯特要塞、塞瓦斯托波尔要塞依然起到了重要作用，对斯大林格勒这一要塞城市的争夺更是成为战争转折点。

到了当代，美国在反恐战争中依然重视防御工事的作用。美军往往在基地周围建立防御体系，抵御敌人的攻击。反过来，“基地”组织也依托阿富汗山区的洞穴进行对抗。无论工事的性质和背景如何变化，它们都仍然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总的来说，堡垒的历史就是防御工事技术和攻城技术此消彼长的过程。我们可以看到，在不同历史时期，有时防御工事占优，这会增加进攻方的难度，并限缩野战部队的活动能力；有时攻城技术占优，这会削弱防御方的力量。二者不断反复竞赛，在大多数时间里保持了平衡，很少有一方取得绝对优势。实际上，即便有人认为，大炮终结了中世纪防御工事的价值，从而终结了中世纪的军事体系，但杰里米•布莱克认为这一观点有待商榷，并指出大炮最初用于攻城时，效果有限。很多时候，“一座城堡沦陷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大炮的轰击，而是守军的背叛或双方谈判的结果。”因此，他在对各个世纪的防御工事的描述中，始终认为这是一个缓慢的拉锯过程，并一再强调堡垒必须与野战部队结合才能发挥最大效用。

作为一本图文史，本书文字部分相对简略，没有太多讲述防御工事的技术细节。如对十字军的叙述只有约一页，而对一战中法军依托凡尔登要塞展开的战役，也只有一段。最大亮点应该是书中大量插图，包括城堡实拍、绘画中的城堡以及诸多堡垒的平面图等等。比如我们可以看到1855年的塞瓦斯托波尔要塞俯视图、美国内战中南北双方激烈争夺的瓦格纳堡手绘地图、一战中加利波利军事示意图等等。

翻阅本书图文，可以看到防御工事的发展历程，以及在围攻战技术进步的影响下，防御作战的演变。从中也可以看到16世纪以后，随着全球化发展和西方的扩张，西式防御工事在全球的推广和应用。贯穿其中的，是杰里米•布莱克对防御工事具有重要性这一事实的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