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生不能给予的

读书避暑季·第28册：《我还能看到多少次满月升起》，坂本龙一[日] 著，中信·无界 出品。

2023年3月28日，享誉全球的日本音乐制作人、作曲家、钢琴家坂本龙一先生，在东京去世，享年71岁，“教授”一路走好。

将时间的指针向前拨动100天左右，坂本龙一先生刚刚在东京的演播室举行了一场带有告别性质的独奏音乐会，令全球喜爱他的观众再一次见证“演奏中的坂本龙一”，也弥补了2020年12月时的独奏音乐会，没有留下影像存档的遗憾。这一次的演奏会他几乎用尽力气去准备，曲目经过精心编排，选择了自己心中“日本最好的演播室”NHK广播中心509演播室进行演奏影像录制，最终形成了时长60分钟的成片，成为一部“绝唱”。

其实，在此前公布演奏会消息时，坂本龙一先生就已有所表示：“我已经没有足够体力来举办现场音乐会，或许也是我最后一次以这种形式进行演奏”。当时许多的人在网络上对教授送出祝福，相信未来还会再看到教授不同形式的演奏。但这一次其实是“以前的事，现在越来越难以做到”的事实，他的忠实粉丝，相当于已有了一种心理的准备，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许多人不禁感叹，“没人希望是最后一场，没想到真成了最后一场”。

我想坂本龙一先生已尽力给自己和观众不留下遗憾。今天就来聊聊我所知道关于“教授”的故事。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是通过电影配乐认识的教授，一首是1983年他为战争剧情电影《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的配乐，获得了第37届英国电影学院奖最佳配乐奖；另一是专辑，1988年教授为电影《末代皇帝》创作的系列配乐，更是获得了第60届奥斯卡金像奖的最佳原创配乐奖。我自此后，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他的作品。

第一次听到他作品的那个秋日傍晚，我记忆深刻，无意间点开的歌单，不识作者是谁，钢琴演奏的音乐美丽、动人又令人莫名忧伤，音乐里流淌着宿命的质感，奇特的频率令人心同频共振，他的音乐触碰到了人内心深处的涟漪。我立刻查阅了作者资料，得知他叫坂本龙一，3岁开始弹钢琴，学习古典音乐，幼儿园时期就创作了个人第一首歌曲，青年阶段组建过爵士乐队，25岁发行个人录音室专辑《Thousand Knives》而出道，未来的他属于世界。

这是命运的使然，最好的年纪碰到日本文艺发展的黄金年代，这便拥有了世界般广阔的舞台，未曾局限于任何束缚之中，无论是电子、爵士还是民谣，他将传统与现代融合，在音乐表现方式上有着丰富的探索，风格变化多端，一直在用作品表达着个人的理解，作品的文化内涵丰富，成为享誉国际的作曲家，传递人文关怀，感动人们心灵。同时不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更关注社会现实，反对战争及核武器的使用，关注环保和特殊群体。

2014年患癌成为他人生的重大转折点，开启了一场与世界、与音乐为期近十年的告别，几年间历经多次手术，在2022年初还经历了一场持续了20个小时的外科手术，他内心的绝望感无人知晓，我想他把曾经音乐所能表达的孤寂都收进内心，他还有太多想要创作与表达的，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看多少次满月升起。他曾表示回顾自己一生的行为实在令人难为情，为此还在自传的结尾向读者道歉，但他依旧真诚认真地书写完了自己一生的际遇。

那些留给世界的动听音乐仅仅是他的一面，我无法用简短的篇章去全面、完整的介绍的坂本龙一先生，他的才华、热爱与轻盈洁净的灵魂使他无法被定义。如果你也想走进他的世界，不如去阅读他亲口留下的自传，特别是暮年岁月中，对自己一生足迹的回顾，遗赠给世界与未来的作品和只言片语。2022年7月至2023年2月间，坂本龙一在日本《新潮》杂志上进行了八期名为“我还能看到多少次满月升起”的连载，因为他“有些话必须要说”。

中信出版社的出版团队，引进出版了《我还能看到多少次满月升起》，邀请曾以个人身份协助坂本龙一团队，进行社交媒体运营，访谈和翻译等中国市场相关业务的白荷作为翻译，达到了最佳的国内出版效果，也算是用最大的诚意与敬意将教授的这部作品送给中国读者以作纪念。仅是看到这部作品的名称，又有种莫名的悲怆，是一个极度热爱这个世界的人充满无奈的发问，他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燃烧殆尽，他还渴望有更多的时间留给他创作。

“艺术千秋，人生朝露。”《我还能看到多少次满月升起》可以说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次告白，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使用最擅长的音乐形式，他没有再去大量回顾自己曾经的青春与所经历的辉煌，着眼当下的岁月。我想是为了更加真诚的袒露心声，他邀请了好友铃木正文作为采访者，一问一答间能够更好的唤醒记忆，毫不遮掩的阐释记忆、陈述体验、表达想法，减少了自己着笔时的百般思索与考量。

“真实地生活下去，不要忘记每天看月亮。”《我还能看到多少次满月升起》全书分为：与癌症共存、母亲的安魂曲、遇见新的才能、留给未来的东西等八个章节。是对生病的绝望，是对离别的憎恶，是对自己一生所作音乐之外一些事情的解释，谈起了他向旅行的“求救”，他在用“丰富”填补一切空白的时间，似乎怕在这期间想起“痛苦”，他对这世界有眷恋，他在逐步与命运握手言和，他想好了写给未来的话语，并提前说出了。

“远方有一堆篝火，在为久候之人燃烧。”阅读的过程中我想起教授在最后的演奏会上演奏《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的片段，这首他演奏了大半生的作品，也曾编曲多个版本，但这一次带有告别意味的演出时，常是严肃表情演奏的他少有的露出了笑容，他在笑而我却留下了眼泪，这一刻我们在一个“世界”，他可能想起了创作时的经历，他可能忘记了病痛和这几年经历带给他的折磨，这一刻之后，不知多少人多少人看到了远方的篝火。

听着视频网站上网友上传的演奏影像写下这些文字，左手边是这一册被我贴满了便签的《我还能看到多少次满月升起》。我想起我曾有一个愿望，能听一次教授的现场演奏，可如今我这个愿望没有办法实现了，我也知道教授还有一个没有实现的愿望，他曾期待到八十岁时所能谱出的乐曲。但世事无常，人人早已接受，只希望能像帕乌斯托夫斯基曾在《金蔷薇》中所写道的那样，“凡是生不能给予的，死都能带来”。谢谢你的音乐，因为那些是永恒的。

最后，感谢你读到了这里，时隔四个月后我才能平静的写下这些文字，如果你也和我一样喜爱教授的作品，《我还能看到多少次满月升起》是你不能错过的，如果你还没有不了解教授，那么这本书将是你走进“坂本龙一的世界”最好的选择，当你阅读之后再去听他的作品，你会有不一样的感受。我尽量避免了对书籍内容上的复述或摘录，因为我想留给你到书中亲自去阅读，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