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天才
在吴军老师的《境界》中读到一段话,把我逗乐了。 “1918年夏天,维特根斯坦……完成了他的第一部学术专著《逻辑哲学论》。这本书不到 80页,却是20世纪最重要的哲学著作之一。据说,维特根斯坦曾经给身在剑桥的老师罗素写信,说如果他不幸死于战场请罗素务必要读完他的这部书稿。这本书可能很难懂,但是希望老师不要放弃,一定要读下去。” 第一次读到有学生交代了这样的遗言,安慰和勉励自己的老师:拜托了,读下去,别放弃,再难也要为难自己。 普通老师遇到这种学生,简直气不死。对于这个弟子,罗素老师是怎么评价他的呢?老罗称他为“天才人物的最完美范例”——富有激情、深刻、炽热并且有统治力。老罗说,他与小维相见恨晚。 统治力我是没看出,但我确实看出来了,遇到这样一位学生,当他的老师真的有压迫力。 天才到底干过什么捅破天的工作?维特根斯坦的书我不配读,还是来听听吴军老师的讲述。 维特根斯坦有一句名言:“我的语言的界限,意味着我的世界的界限。”他切入哲学的角度,是语言。维特根斯坦说,语言不仅能反映现实,还能创造行动,从而创造出事实。他把语言的前一种功能,也就是从现实中抽象出概念的功能叫作“语言图像”;把语言的后一种功能,即创造行动的功能叫作“语言游戏”。他认为,之前哲学家的错误就在于混淆了语言图像和语言游戏,把作为生活形式的语言当成了描述现实的语言来讨论问题,因此才创作了很多误解的哲学问题。如果哲学家们小心审视自己使用的语言,会发现很多看似矛盾的“哲学问题”其实都不是问题。 于是,维特根斯坦花了一生的时间试图解决哲学的根本问题,最后却发现那些问题都是人类的庸人自扰:因为能够使用语言说清楚的事情,无论使用的是自然语言还是人造的数学语言、逻辑语言或者计算机语言,属于数学和科学的范畴;无法使用语言表达的事情,则属于艺术的范畴。 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完美天才,维特根斯坦给出了他对哲学的终极看法——世界上其实并没有哲学的位置。简简单单一句话,给传统哲学宣判了死刑。 维特根斯坦一生只出版了两部学术专著。第二部叫《哲学研究》,是他的遗作,由他的学生整理出版的。此书出版后,与他相见恨晚的老师罗素完全不能接受。对了,罗素曾经还说过,与维特根斯坦的相识是他一生中“最令人兴奋的智慧探险之一”。这个评语仿佛谶语,证明了他们的相遇果然是一场华丽的“冒险”。曾经的你以为你懂他,他懂你,末了发现你还是你,他已经不是他,他把你的职业都否定了。 天才之争谁是谁非,我们无非是看热闹,有些小故事我倒是读得津津有味。 《境界》中提到,维特根斯坦还在1914年参加了一战,不是因为他爱国,而是因为他觉得,人只有在面对死亡时,才能把很多终极的哲学问题想清楚。 维特根斯坦到底在战场上想明白了什么呢?答案就是开头提到的那本《逻辑哲学论》,就是他在战场生活4年后,请个假创作完成的。别人休假游山玩水,他请了个休假,写了一本20世纪最重要的哲学著作,之一。然后,作为遗产,不,是遗言,纳入学习计划安排给自己,不,是自己的老师认真拜读。后来又把它修补了一下,申请了个博士学位,顺便在剑桥找了个工作,并且顺便鄙视了一下答辩老师。他是怎么挑衅答辩老师的呢?来看看《境界》的另一段话: “1928年春天,维特根斯坦在维也纳听了数学家布劳维尔有关‘数学、科学和语言’的一次讲演,之后他重新萌发了强烈的哲学探索的兴趣,于是在1929年回到了剑桥。因为维特根斯坦尚未取得博士学位,无法获得剑桥大学的教职,所以罗素就让他把修改后的《逻辑哲学论》作为博士论文提交上去,以获得学位。据说在论文答辩结束时,维特根斯坦拍了拍评审委员会一名考官的肩膀说:‘别担心,我知道你永远也不会明白。’获得博士学位后,维特根斯坦就留在了剑桥大学三一学院研究哲学。这一年,他40岁。” 读到这儿,我仿佛听到Music响起,那英老师在幕后深情款款唱起来了:“白天不懂夜的黑。” 不过你倒也别以为,维特根斯坦是一辈子埋头苦读的书呆子,虽然他是全家人中音乐水平相对较差的,但在单簧管上的造诣非常之高。 他的一个中学同学,后来成为德国元首,挑起了二战。当然,没听说他们有私交。 他曾经当过乡村小学教师,对学生热情得很,但家长们对他古怪的思想和做法不买账,甚至还报了警。老师当不成了,怎么办?不是有句话叫“老师是辛勤的园丁”吗?既然当不成老师,那就去当园丁。但是,如果园丁也当不成呢?那就给园丁打打下手。于是乎,维特根斯坦就这样成为了一个修道院园丁,的助手。 他姐开始怀疑,自家弟是不是精神有问题?他姐是个有钱人,有钱人有有钱人的办法。维姐的办法是:请他协助设计并负责建造自己的一栋豪宅。 维特根斯坦不仅把这事干成了,而且顺便拿了个建筑师资格证,这栋豪宅后来曾被用作保加利亚驻奥地利使馆。在天才身上,跨界就是这么简单。果然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是一丁点,而是全世界。 维特斯根坦的绝大多数观点,我们连理解的资格都没有,有一点是例外。吴军老师提到,歌德在《浮士德》中写下了 “太初有为”(In the beginning was the Deed)这样一句话,意思是在这个世界一开始的时候,人们是先有行动的。这句话被维特根斯坦点了个赞,不仅成为了他的座右铭,还用来概括了自己的哲学观点。 归根到底,世界的本源是行为,一切的开端是行动,而不是大道理。理解要干,不理解也要干,管他三七二十一动起来,才是最重要的事。 这一点,我们还是能get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