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梦一般的雷蒙·钱德勒

如果对一个作家闻名已久才开始读他的作品，就忍不住会边读边揣度作家在写作之时的处境与心态。雷蒙·钱德勒的生平八卦听了不少才开始一本本看他的小说，信手读来，也就不免也会想此时钱德勒几岁，是否成名，陷入了什么样的爱情故事。这就是作者的形象太鲜明的结果。

《再见，吾爱》是一个听上去就觉伤感的名字。马洛并不在这个爱情故事之中，但马洛虽为硬汉，其实感性，他总能最先洞悉了爱人的心。这一本小说，钱德勒写得似乎很动情。从我所能看到的少数一些生平简介，作家小传中无法精确地知道写作《再见，吾爱》的1940年，雷蒙·钱德勒在做些什么，他与恋人的关系如何。但是我可以在书中读出他略带感伤，对色彩和声音以及空气的干湿都格外敏感，他花很多笔墨写建筑，海水，天空，写鼠尾草的气味和紫罗兰一样的眼睛，处处都透露着残梦一般的气氛。

这个故事几乎没有悬疑和让人咋舌的诡计，不过是一个貌美如花心如蛇蝎的年轻女子在苦苦挣扎讨生活，历经波折终须一死。马洛——或者说钱德勒，对女人始终冷淡轻视，也始终有一丝怜悯，就像对待那只不知前路究竟的粉红色甲壳虫，马洛会把它从办公室重又移至草丛。小拇指就可以碾成齑粉的小虫，却总是碌碌地朝高处爬。而马洛三番两次地受苦，头挨大棒，身中奇毒，又是闯警察局长办公室，又是登大有来头的海上赌博船，无非是为了那个身躯奇伟声音温柔的痴情汉驼鹿马洛伊。历代小说中，为爱送命或是为爱索命的人多不胜数，马洛伊却的确让人动容。他如从天降，又匆匆隐去，最终温柔地唤着爱人的名字，死在爱人的枪下，直到此刻，这个落墨不多的人才成了全书真正的主角。

马洛面对女人，却总是谨慎有余风流不足。《再见，吾爱》时他还没有遇到琳达。所以一切当然还是雷蒙钱德勒的折射。他曾和谁在心底做了一次诀别，当时或者从前，但有的夜晚，温度，植物的香气，波浪的反复拍击或者酒精，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残梦一般的故事，于是他写了小韦玛和爱她的几个男人，混以鲜血和金钱，爱都不纯粹了，梦也终于可以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