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婴》(节选):海螺的痛苦与江水的痛苦,或者说海螺的瞳孔(尽管这是我原创的一篇生态文学,但却完全可以作为本书的书评)
重复吧,词语,就像一直在挣扎的水波承受的痛苦那样。在重复中旋转吧......——题记
海螺不想污染江水,她不想变成黑色的,更不想发臭。恶毒如刀的黑色毒素如果倒进她的身体会让她不舒服,更会让她失去自己的声音。她是没有舌头的存在,但是大海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大海给了她一个灵魂,还有一个洁白的躯体。大海觉得她不可能做出这么没良心的事。但即便海螺万分痛苦,大海始料未及,黑色的让她们感到陌生的液体也还是被倒进了她们的身体。
这一刻,海螺被奸污了。她从一个白海螺变成了一个脏海螺;她从一个白海螺变成了一个臭海螺;她从一个白海螺变成了一个污海螺。这根本不是她自己,她和世上的无数动物与植物那样遭到了人类的强奸。毒药使她的身体长出怪刺与倒刺,每一枚刺都又长又乖戾。有些发黑的刺长在外面,有些发黑的刺长在里面,每一枚刺都使她的身体感到疼痛。每一枚刺都是名为霉臭五毒汤毒药入侵她的身体后产生的肿瘤与疾病。
是什么浓臭的毒素倒进了她的身体里?给她的刺激让她无法承受。因为在她不想发臭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发臭;在她不想变脏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变脏;在她不想变成毒药的载体时候她就已经变成了毒药的载体。她的身体一经毒药的沾染就开始变黑,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但是当她想要呼救时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声音——不是因为她在这整个事件开始之前就已经完全被掏成了空壳,更因为她离开了大海。更因为她在人类眼中本来就是没有语言、声音、记忆与喉咙的东西。
毒素的肮脏与臭味让她感到喘不过气来,但是无人在意。无人看到她的身体上没有鼻孔的呼吸。因为人们和妖类一样把她当成工具,所有的手——无论是人类的手还是妖类的手,都在无视她的身体空间里原本盛放的是海水与空气的事实。她被贬为工具,而被贬为工具的下一步,就是在别人的手对她失去对她的控制后,她会成为废物或垃圾。她被毒素残酷玷污后的,无生命的身体会成为彻底被人遗忘的,遗体中的遗体。
毒素进入了她柔弱的,无力反抗的身体或者说身体的开口;她的阴道,或者说她的自我暴露处——那名为霉臭五毒汤的毒素,这毒素做的完全是对她的身体有害的事,毒素甚至把她的脸都染黑了——海螺现在被染黑了!染脏了!染臭了!染成痛苦不堪了!——然后,从海螺的同一个开口,从海螺自己被残忍玷污与受伤的地方,从海螺自己被谋害的地方,霉臭五毒汤滴进了,落进了,流进了大海的口中。
海螺悬空的下方是大海,还是江河?不!那只是一滩水罢了,那只一大滩无边的,原本清清澈澈干干净净的如同孩童的皮肤一样娇嫩的水罢了,那只是原本干净得像是一块玻璃或者是从天空中剥落下来的水晶一样的水罢了!或许这脏污的毒素污染的是江河——也就是那大海的肠子。或许这毒素污染的就是大海,也就是是那众水的总和。但或许这毒素污染的是“水”,只是水,只是今天、明天、昨天或其他任何时刻会进入你嘴中与体内的水罢了!
如果做女儿的朝母亲的嘴里塞进了这么臭这么有毒的东西,那么哪怕只有一勺,母亲也应该把女儿打醒。可是现在大海却无法阻止海螺把霉臭五毒汤倾入自己的肠胃,自己的身体。海螺在疼痛,海螺在发抖,海螺在发霉,然后霉臭五毒汤就落下来了。或者说脐带断了——因为从女儿怀里滴出的是母亲从来不认识的东西,从女儿怀里滚出的是巨黑巨臭剧毒的霉臭五毒汤——女儿把这样的东西投进了母亲了身体。
因此在那个可怜的小男孩五娃痛不欲生的那天,母女俩都很痛苦,因为母女俩情绝义断了,因为女儿把霉臭五毒汤投进了母亲的身体。因为女儿强奸了母亲。
——因为女儿强奸了母亲的身体......
——发生了这样的事,海螺很痛苦,江河也很痛苦。她们痛苦得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了。一个海螺壳,一个满江水,她们这两个人类眼中的死物,她们在那天都痛苦得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了。
......
但是,即使她们母女俩都痛苦成这样了,也还是有一只浑浑噩噩且活蹦乱跳的肥糯的胖虫子溺在那霉臭五毒汤的里面,他隔在她们母女之间无知又自在到无耻地蠕动自己的身体。他很自在,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生命是多么不要脸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