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剧的流行与衰落——评麦家新作《风语》
此文已刊于《娱乐时代》2010年11期
几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纽约拜访了犹太老先生戴维-卡恩（David Kahn）。此公是美国情报研究专家，著有《破译者》一书，被密码学界的朋友称为圈内“圣经”。卡恩告诉我，他为美国破译大师雅德利（Herbert O. Yardley）写过一本传记，并起了个有趣的书名——《偷看绅士信件的人》（The Reader of Gentlemen's Mail）。
那次会面后，谍战题材开始在国内影视圈流行起来。效仿德国电影《窃听风暴》，大牌明星纷纷戴上耳机，煞有介事地扮演起侦听工作者。新闻记者也史海钩沉，将六七十年前的情报界往事一一打捞出来。那些“偷看绅士信件的人”原本过着默默无闻的生活，甚至在死后也不为人们知晓，为何在尘封半个多世纪后成为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
间谍战是影视剧经久不衰的题材之一。最近还有朋友还向我推荐老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和前苏联电视剧《春天的17个瞬间》；而007系列风靡全球，每隔几年就会推出一部。可谍战剧近年人气之旺，实属罕见。作为这一类型的主力编剧，麦家广泛吸收了同类作品的情节和技巧，将谍战剧创作推向了新的高峰。在《风声》和《暗算》之后，他最近又出版了长篇小说《风语》，据说同名的电视剧已经杀青。为写作此书，麦家显然参考了大量情报史著作，该书的重要角色海塞斯即以雅德利为原型；而“中国黑室”一名直接取自雅氏的回忆录。不过，麦家的服装史知识有所欠缺，书中的酒吧女郎居然穿着比基尼勾引男人。这位作家肯定忘了，比基尼要到二战后的1946年才会问世。
如此硬伤并无大碍，因为《风语》并非历史小说，不必深究民国时期的社会风尚。谍战剧之所以如此流行，根本在于它反映了我们生活其中的现实世界，暗合了人们普遍的焦虑心态，因而引起读者共鸣。《风语》的故事背景选择了战时的陪都重庆，当时国共两党和日本政府三方角逐，彼此安插间谍特工，而各国情报贩子又在其中搅局。借用商业用语，《风语》讲述了一场“人才战争”——“高级精算师”陈家鹄从“日资企业”跳槽后留学美国，被国内两大“猎头公司”明争暗抢；“日资企业”痛失人才，预备在美国雇员萨根帮助下铲除陈氏。整天在商界拼杀的读者，对这个间谍故事自然心领神会；还未入局的年轻人则陈家鹄一样困惑——你不知道该信任哪家公司，你也不知道选择的后果如何。如果说九十年代鬼怪片在香港的流行体现了港人“妾身未明”的心态，时下的谍战剧则反映了国人普遍的不信任感和不安全感。
有论者认为，麦家创造了一种文学类型，这种类型恐怕也将由他终结。经过几年谍战大片的轮番上演，主创人员已经将情节套路开发殆尽，麦家也开始重复自己。《风语》的猎头大战在《暗算》中就出现过，只是阿炳的神听换成了陈家鹄的神算，安在天的精明换作了陆从骏的谨慎。除过常见的大片元素，如刺激的追杀场景和诱人的冒险事业，谍战剧的最大卖点在于制造悬疑，而麦家在这方面显得力不从心。他有时像古龙那样故弄玄虚；有时直接点出后话，似乎生怕读者没兴趣再看下去。整本小说的节奏为改编电视剧而设计，因而减少了文学作品的流畅性与纵深度。尽管加入了色情味道的佐料和数字游戏的点缀，《风语》在豆瓣网上仅得到差强人意的评价。
小说结尾戛然而止，像是一个被腰斩的活人，只拿出上半身示众。有读者猜测，这是商家的计谋——如果销量看好，可以再推续集。我则怀疑麦家已经乏新可陈，不知道故事该怎么讲下去。在小说最后，陈家鹄被关入“黑室的黑室”。这表明作者的想象力已经达到尽头——不仅重复之前的作品，甚至在一本书中重复类似的情节。谍战题材已经被挖掘一空，再行创作只会越描越黑。
几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纽约拜访了犹太老先生戴维-卡恩（David Kahn）。此公是美国情报研究专家，著有《破译者》一书，被密码学界的朋友称为圈内“圣经”。卡恩告诉我，他为美国破译大师雅德利（Herbert O. Yardley）写过一本传记，并起了个有趣的书名——《偷看绅士信件的人》（The Reader of Gentlemen's Mail）。
那次会面后，谍战题材开始在国内影视圈流行起来。效仿德国电影《窃听风暴》，大牌明星纷纷戴上耳机，煞有介事地扮演起侦听工作者。新闻记者也史海钩沉，将六七十年前的情报界往事一一打捞出来。那些“偷看绅士信件的人”原本过着默默无闻的生活，甚至在死后也不为人们知晓，为何在尘封半个多世纪后成为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
间谍战是影视剧经久不衰的题材之一。最近还有朋友还向我推荐老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和前苏联电视剧《春天的17个瞬间》；而007系列风靡全球，每隔几年就会推出一部。可谍战剧近年人气之旺，实属罕见。作为这一类型的主力编剧，麦家广泛吸收了同类作品的情节和技巧，将谍战剧创作推向了新的高峰。在《风声》和《暗算》之后，他最近又出版了长篇小说《风语》，据说同名的电视剧已经杀青。为写作此书，麦家显然参考了大量情报史著作，该书的重要角色海塞斯即以雅德利为原型；而“中国黑室”一名直接取自雅氏的回忆录。不过，麦家的服装史知识有所欠缺，书中的酒吧女郎居然穿着比基尼勾引男人。这位作家肯定忘了，比基尼要到二战后的1946年才会问世。
如此硬伤并无大碍，因为《风语》并非历史小说，不必深究民国时期的社会风尚。谍战剧之所以如此流行，根本在于它反映了我们生活其中的现实世界，暗合了人们普遍的焦虑心态，因而引起读者共鸣。《风语》的故事背景选择了战时的陪都重庆，当时国共两党和日本政府三方角逐，彼此安插间谍特工，而各国情报贩子又在其中搅局。借用商业用语，《风语》讲述了一场“人才战争”——“高级精算师”陈家鹄从“日资企业”跳槽后留学美国，被国内两大“猎头公司”明争暗抢；“日资企业”痛失人才，预备在美国雇员萨根帮助下铲除陈氏。整天在商界拼杀的读者，对这个间谍故事自然心领神会；还未入局的年轻人则陈家鹄一样困惑——你不知道该信任哪家公司，你也不知道选择的后果如何。如果说九十年代鬼怪片在香港的流行体现了港人“妾身未明”的心态，时下的谍战剧则反映了国人普遍的不信任感和不安全感。
有论者认为，麦家创造了一种文学类型，这种类型恐怕也将由他终结。经过几年谍战大片的轮番上演，主创人员已经将情节套路开发殆尽，麦家也开始重复自己。《风语》的猎头大战在《暗算》中就出现过，只是阿炳的神听换成了陈家鹄的神算，安在天的精明换作了陆从骏的谨慎。除过常见的大片元素，如刺激的追杀场景和诱人的冒险事业，谍战剧的最大卖点在于制造悬疑，而麦家在这方面显得力不从心。他有时像古龙那样故弄玄虚；有时直接点出后话，似乎生怕读者没兴趣再看下去。整本小说的节奏为改编电视剧而设计，因而减少了文学作品的流畅性与纵深度。尽管加入了色情味道的佐料和数字游戏的点缀，《风语》在豆瓣网上仅得到差强人意的评价。
小说结尾戛然而止，像是一个被腰斩的活人，只拿出上半身示众。有读者猜测，这是商家的计谋——如果销量看好，可以再推续集。我则怀疑麦家已经乏新可陈，不知道故事该怎么讲下去。在小说最后，陈家鹄被关入“黑室的黑室”。这表明作者的想象力已经达到尽头——不仅重复之前的作品，甚至在一本书中重复类似的情节。谍战题材已经被挖掘一空，再行创作只会越描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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