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有时是一场玩笑

当年电视剧《雍正王朝》热播，创下央视一套的收视率纪录，一举颠覆民间对雍正的传统印象。 阴狠还是刚毅，暴戾还是严敏，恶君还是明主，被弑还是病亡，争议不断，连带致使那一时期的人物形象普遍模糊不清。就说前段时间播出的《宫》，把雍正的八弟变成正面人物，和《雍正王朝》正好相反，本来就迷雾似的历史，再碰上戏说，更辨别不出真假。 史景迁把焦点聚集在《大义觉迷录》这本书上，牵一发而动全身，妙得很。 此书因雍正年间的文人曾静反清一案而起，是雍正对不利于自己传言的集中辩解。往前，关联着雍正杀弟、逼死母妃甚至害死康熙篡位的传言；在中，牵涉着雍正朝的政治改革评价；于后，影响到乾隆初期的一些举措。从康熙晚年到乾隆初年诡谲的政治斗争，都能以此书为中心而演绎。以小见大，越挖门道越多，越琢磨越有意思。 对清代皇室，民间更感兴趣的是传言。《大义觉迷录》本来就围绕传言说事儿，甚至连吕四娘刺死雍正的传说都因这本书产生，更对了坊间的胃口。何况史景迁最擅长把历史往通俗上写，还因此被古板同行讽刺为“说故事的”，可想这部专著的耐读程度。 可到底是史学专著，基本原则是要遵守的。《雍正王朝》的电视剧根据二月河同名小说改编，被人评价为严肃故事，但人物到底脸谱化，年羹尧的戾气、李卫的鬼才、宰辅大臣的端严方正，太能左右读者的情绪。史学家反其道而行，做的是“去脸谱化”工作，皇帝对文人的政治利用、朝臣的政治投机，都在史景迁笔下折射出来，史料铺陈中偶加点评，就令人深思。如此对照，历史要严苛得多，而文学总摆脱不了理想主义色彩。 雍正刊行《大义觉迷录》，乾隆则全力销毁，因为政治目的不同，史景迁说：“两个皇帝都错了，一个皇帝以为向天下说明对他不利的传言，便可让流言不攻自破……但是他的子民却记得了谣言，而忘了皇帝的苦心；另一位皇帝以为把书烧掉，便能告慰父皇在天之灵。而他的子民却以为他之所以想毁去此书，就是因为书中内容乃真有其事。” 读到这，忽然想起《雍正王朝》主题歌里的一句词：一心要江山图治垂青史，也难说身后骂名滚滚来——历史的严苛，有时居然像一场玩笑，却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