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taphor

每天早晨从梦中醒来，窗户漏进的微光，令我恍惚错乱，仿佛我不属于这个从黑暗中忽然闯入的场所。我仍然想回到方才行进中的故事，梦境给予我熟悉感，一如我今早梦见了家里种满花草的阳台。

在合上奇鸟这本厚重的书的同时，心生不舍。到底是一个故事的完结啊，可是以后需从何处续上这意犹未尽的想象空间以及对村上文字衍生的孤寂感的依赖。奇鸟将是继海边的卡夫卡和舞舞舞我所喜欢的第三本书，可以看见其间穿插着许多别的作品的隐喻——影子，梦，平行故事，以及活得不「地道」的主人公。「地道」在于不具有可称之为世俗的特质，亦即不受主流之势的影响，拥有属于个人的直觉或意识主控的天地，以至于不受世界的损毁。而最令我着迷的一点，享受黑暗中的孤寂，并从中窥见自己内心的角落——久坐深井即是一例。

井是一个如何隐喻我不得而知，我常常对于隐晦的喻体作为实体连同发生的故事全盘接受。它大概是一个通往异度空间的梦的出口，以及了解未曾触碰的自己的一个场所——「莫可名状的黑暗。就一无所见而言同我在井底体验的黑暗并不两样，而性质则截然不同。这里没有方向，没有纵深，没有重量，没有抓手。与其说是黑暗，莫如说近乎虚无。视力被技术性地劫掠，一是双目失明，身体肌肉紧缩，喉咙深处干涸。」我亦有过短暂地待在暗房中的经历，在无尽的黑暗里，眼睛失去了功能，只有一种从绝对的黑暗中苦苦挣脱的焦躁不安越放越大，逐渐膨胀继而侵蚀着此前所有的平静。当关乎生命的意识升起的时候，你是何等地希求光明，哪怕仅仅是一丝微弱的光，都可以把你从对未知的恐惧中拯救出来。 「阳光中我泪水涟涟而下，仿佛全身液体都化为泪水从眼中倾流一空，甚至觉得身体本身也融为液体就势流干流尽。在这辉煌的祝福中我想死又何妨。实际上我也想死去。此时此刻，似乎这里的一切都浑然融为一体，无可抗拒的一体感。」所以当间宫中尉在处于荒漠的枯井中瞥见阳光的一瞬间的激动，我大概是可以理解的。

感同身受，这大概是一本小说能够给予你好感的原因。是的，喜欢一本小说不仅是其本身提供的想象空间的画面感，还有由其衍生的阅读体验，一种寻找相似经历的过程——听着古典音乐在厨房里做饭，备好饭菜等待一同进食的人；躺在沙发上，借着窗户漏进的阳光阅读，听着拧发条鸟推动世界的声音；还有独自行走在寂静而炎热的午后的时光，那让我想起在家乡的夏天，溽热的空气，炙烤的大地，不安的蝉鸣——「初夏异常亮丽的阳光，将头顶树枝的阴影斑斑驳驳地印在地上。无风，树影看上去竟如生来便固定于地表的斑痕。周围阒无声息，仿佛草叶在阳光下呼吸的声音都可听到。」

阅读时间得来不易，更无比惬意的是可以在自己中意的时候看自己中意的书，应当好好享受才是。